跑去蜀地送信的侍卫长容杭回来了。
容杭进门时虎虎生风,隔风的门帘被他哐地一拉掀起来老高,小公主眼皮一抖手上的暖炉就砸了出去。容杭哎呦了一声扑上去接下暖炉,眼看着人要摔在地上,脚尖轻巧地一转——就起来了。容杭陪着笑脸蹲到小公主边上去,像头大熊“我的个乖乖殿下,小的知错了!”说着把手炉塞回人手里。从怀里又掏出来个呆头呆脑的布猫儿。那布猫儿小公主见了喜欢,问他“哪里得的?”容杭笑了一声,有些坏心眼地说“我从三王那里偷拿来的,殿下说做了想给您,又怕您不要,我就给偷拿回来了。”
小公主笑骂他“你胆儿怎么这么肥?”容杭老神在在,“我当着三殿下面拿的,不怕!”
三殿下还写了封家书,小公主拆了信封将里面东西抖出来,哗啦一声,面上一张数值老大的银票子。
嘶——
嘶——
嘶——
屋里另外三人都吸了一口气。
容杭都惊了一把“老子居然拿着怀揣过这么大的票子!”
梅花“还走了两千里路。”
松花“……”
小公主……
所以家书还是应该自己悄悄摸摸地看?
于是三人都被麻溜地赶了出去。
信里倒都是寻常事,诸如蜀地虽不下雪却湿冷得很,有趣的是说去剿灭一个山头的土匪头子却发现土匪们养着好几村子的人,到了这里就不说了,小公主狠狠地心里边骂哥哥故意吊人胃口。信最后写的那张大银票,是今年给她的压岁钱。小公主这才美滋滋地叠起信,把银票收进衣柜暗格里。
另外一封信就不是那么平和了。
自母后去世,他们兄妹三人在京中被打压得厉害,哥哥调去蜀地以后才能放开手脚,现在哥哥好不容易打开了局面,好事之人又想来作妖了。
容杭跟阿冽勾肩搭背,攒簇阿冽跟他出去喝酒。阿冽矜持地推开了他。容杭没有一点意外。
回头就搭上了晏宁的肩。
晏宁:???
容杭说“晏宁给我这个面子,跑这趟差事我快一个月没喝酒了!”
阿冽冷冷地怼他“二十天。走前你还把我拉去喝了通宵。”
听到通宵两字晏宁崩掉了防线,同样矜持地拒绝了他。
梅花走出来给了容杭一个栗子,容杭捂着脑袋叫疼。梅花儿裹在棉衣里的腰肢款摆:公主说让你去酒库自己挑,行不行?
公主府家大业大,年底查账查了整整一个月。到了腊月二十五这天府上放了一天假,小公主老早地起来了开始梳妆打扮,车架备好,千卫军在府前候着,卯时一刻出府。门前站着长身玉立的王爷——荣安王。小公主迎上去亲昵地叫了一声“四叔。”荣安王含笑应了,打趣她“怎么我回来时没见你这么漂亮过?”荣安王醉心修道,弱冠之年去云游四海,四年前也是这样回的长安。小公主扬起下巴来,看着古灵精怪“四叔要看漂亮人儿,天下有几个人漂亮得过四叔呢?”荣安王失笑一声,“看你这马屁拍的。”
荣安王将小公主牵上厌雀车去,自己也上了前面的亲王辇。浩荡人马便向城东去了。
等到了城西,前去探路的士兵跑回来道“还有一刻钟!”
小公主这便从车上下来,到了队伍前面。雪扫得很干净了,此时却又飘起了微雪。长安并不是个很适合养老的地方。
阿冽为她撑开伞来。荣安王问她:“身子还是不好吗?”小公主回“好多了,就还是怕冷,撑着伞挡挡风。”
很快,那地平线上冒出来一个尖簇,阿冽轻声说是军旗。晨光中那军旗渐渐显露,烈烈生辉。如同太阳中生出的一团烈焰,光芒万丈,军旗下的红缨将军更是稳如泰山,气势逼人。
大军行至仪仗前,那将军下马跪礼,声如洪钟:“微臣参见荣安王,丹荣公主,吾皇万岁万万岁!”
荣安王上前扶起将军,“李将军镇守东北多年,辛劳不已,圣人甚是挂念,快起来随本王与公主入宫面圣吧。”
将军再拜不已,待荣安王与丹荣公主上辇后才回到马上,跟随仪仗向紫禁城去。
松花偷偷给小公主递了两块糕点,今日起得太早,小公主有些饿了。待会上朝了更是不知道要站多久,松花便在袍子里藏了几块米糕。好在辇车四周拉着帷幕,外面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小公主回头望后面跟着的李将军,小声地跟松花说话“舅舅的手臂也不知好些了没。”
这李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小公主嫡亲嫡亲的舅舅,先皇后的弟弟,李横。李将军镇守东北二十年,如今因旧伤屡屡发作,回京抱养残躯。
去年姐姐家书回来,说舅舅肩上中了一箭,险些手臂不保,东北天气太过苦寒,这个铁打的汉子也要扛不住了。因此今年玄甲军的事物都很快地转手到了姐姐手上,在姐姐打败东篱后,阿耶就干脆地下了姐姐任职玄甲军统领的诏书。此番舅舅回京,听风声是要把兵部侍郎给舅舅做的。
松花宽慰小公主:“方才见将军上马时步子很稳,也许没有四殿下说的那么严重,空下来公主再问问吧。”
小公主手指磨着裙摆上的花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了。
仪仗入宫,过御桥。再进便是禁宫,荣安王与丹荣公主下辇,李将军下马解刀,金吾卫上前来拥护三人前行,宫阶上大明宫的匾额庄严肃穆。荣安王与丹荣径直走到御前拜首“参见圣人,微臣与公主已迎至李将军。”
李横走上前去“微臣叩见天子,天子万岁万万岁。”
满朝文武此时一同跪下去,呼声震落了檐上的积雪。
葛曦本在好好地站岗,呼啦一片雪块从他面前掉了下去,啪地排在青石路面上。
“我的个乖乖。”葛曦小小的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一天过去,小公主累得极了,回了府中倒头就睡,直到第二日被松花梅花拾撮好了,阿冽把人抱上车,走了半路才醒过来。
“走到哪儿了?”她懒懒地问。
松花的声音响起“刚过东市,大约两炷香到。”
那再睡会儿?
砰的一声把小公主惊醒了。
松花梅花也吓了一跳。阿冽在外边说“小姐,是个街头杂耍班子。”
阿冽看见里面撩开了一半帘子。
那个杂耍手里拿着一柄木剑,舞动生风,步法流畅,生生使出了惊鸿一般的气势。
此人是个练家子。
阿冽将马往车边拉了拉,虚护住车窗。小公主回过神来被这剑舞吸引,看得津津有味,一套剑招完毕。小公主悄悄地问容杭“这是不是衡阳山的剑法?”容杭点点头,跟小公主说“您看这人的,怕还是个内门弟子。”
衡阳山是个江湖大宗,他们的弟子怎么会跑到京城来卖艺?
小公主不愿多想,让一个侍卫去给了那人几钱银子,放下车帘吩咐人走了。
昨日回京的李将军府上十分低调。大门口匾额用的还是祖上那块又老又旧的,大门紧闭。门口倒是许多停住的车马。众目睽睽之下一辆不起眼的翠盖马车驶到门口去了,下来的赫然是当朝公主殿下,门口那油盐不进的老头儿点了点头,把人带进去了,顺便带上了半开的大门。
李横正在书房中练字,一个俊秀男孩儿跑进来报一声“爹,七公主到了。”李横听得,忙放下笔走出去。
堂口小公主便看见那高大身影,高兴地加快了步伐,跑上前去叫道“舅舅!”李横见着自己的宝贝外甥女,一把把小姑娘抱起来转了个圈,很是疼爱地唤她娇娇儿。旁人都插不上话。小公主开心得很,还要再转一圈,终于把人放下了,旁边那男孩儿板着脸训自己父亲“你收着点劲!又想坏一次是不是?”小公主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男孩儿,颇为惊讶地问“这是小合吗”
李横这个见了外甥女忘了儿子的才想起来介绍他们俩认识“是,李合,你表弟!就叫他小狗子就行!”
小公主被逗得咯咯笑收不住,“小狗子!”。
男孩儿顿时气得跳jio。
“爹!!!!”
三人进了书房。“舅舅回来了,从前母亲的旧部往来就方便得多了。”小公主叹气一声“我都不好做事呢。”李横点点头。“你那时小,也不清楚,这些年也辛苦你了。”
“姐姐在那边还好吗?”老仆送上来茶盏,小公主一尝,是鲜甜的果奶,温度微热。心里有些高兴。“谢谢福伯。”老仆褶子脸挤起来,泛起来一点慈祥的笑容。
“容儿很是能干,”李横面色欣慰“打得了仗,也耐得住寂寞。很有你娘当年的样子。”
李横这时问道“你的侍卫,怎么还留着那人?”
小公主意会舅舅说的是阿冽,她放下茶盅回答“阿冽很好,这些年很是衷心,我很喜欢。”
李横有些不赞同,但也不多说了“他的来历不明,你还是要小心为上。”
李合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多说话,听父亲与像大人一样的小公主议事,心里有些羡慕。
小公主开始说正事了“昨日父皇要封舅舅为兵部尚书,舅舅推辞得很好。”李横笑道“我要是一回来便得这么个高位,不有得是人记恨我么?”小公主点点头“舅舅您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把身体养好,我前两月就把。”
京城中的事情小公主大概给两人透了个底,叮嘱了一番要紧事。同时派了两个自己府中的人来帮着照料,这才觉得稍稍安心。
天色将暮,马车才驶出李府。回府路上经过白日里衡阳派弟子舞剑的地方,她叫住阿冽问他能不能也给她舞一支。容杭嚷嚷着殿下咱们习武不是为了舞给人好看的。阿冽却简短地答了一声“好。”
小公主恃宠而骄,怂恿着阿冽跟容杭打一架,容杭假装傲人地哼一声,话锋陡转“狼狈为奸!”
松花恨不得把帕子丢容杭头上,骂他没个尊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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