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摆、蹒跚、前行——无锡初级班有感

8月8日到10日，在无锡，第一次参加不是自己主办的李仑存在主义团体初级班。李仑老师奇怪于我何必再刻意来参加初级班？是的，出发前，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需求。原本想只做观摩，纯粹客观理性地进一步提升实战技术，把入组的名额留给其他更需要的人。然而主办方的热情邀请，还是让我决定就不带什么期待进入小组，看看这样的体验会发生什么吧。

勇敢期待

真的没有期待吗？15分钟的私密访谈就瞬间揭露出自己的“虚伪”了。

“既然来了，就谈谈吧，谈谈最近的生活工作吧。”

“似乎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看来你这回来对了。”

是的，拐点在李老师第二句反馈中，瞬间就发生了，表面的平静顺利之下，一直涌动着不安，突破了表层的掩护，不满和担忧被发现了。

人的需求是不断成长的，好多人最初来到咨询室或进入一个团体，总源于生活的痛苦，源于解决眼前问题的目的。然而随着问题的解决，我们内在会冒出不少过去不敢要、不知道要的需求。更好的社会适应能力、更好的经济能力、更高的社会地位或工作职位、更紧密的关系、更多的个人价值体验、被更多人所喜欢、更勇敢突破过去……

其实这些需求本是人类所共有，只是我们痛苦的经历和当下的困境，掩埋了或遮蔽了我们见到这些。

另一方面，成长又常和痛苦相伴。因为成长意味着看到自己过去不熟悉的部分，体验到对自己的不满、嫌弃或者无助，我们要学习与这些不适共处，或者接纳他，或者调整改变他。过程中，我们需要勇气去告别旧有的带着我们熟悉气息的状态，迎接新鲜但陌生的状态。

对状态进一步改善的期待，掺杂着对改变过程不确定的恐惧，于是，我们不敢再期待，甚至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没有了期待。

是的，“来对了”，我勇敢期待。

“自以为是”和“向不确定性敞开”

无锡和上海太近，之前在上海办李老师课程，总有从无锡赶来的学员，也有些一直保持联系想来上海参加又没成行的伙伴。于是到无锡前，就有老学员早早约了要见面。来到教室，就有知道我、又从未见过面的人招呼我。

人和人的相遇，总是会有不确定。自己内心想象的那个人、勾画的那段关系状态，被呈现在现实中，关系的双方，是会欣喜，还是会失望，或者只是不带来一丝波澜的发生而已？

自从参加团体，团体中发生的那些火花四溅的人际冲撞和温暖的携手同行一直牢牢抓着我的心。然而每次团体结束一段时间，会有些质疑，曾经那么有温度和热量的人和关系，是否依旧呢？

是的，我们恐惧那重要的他人和重要的关系已经不在，已经改变成自己不希望的样子。

毕竟，离开团体，我们回到现实的家庭、生活、工作中，那些将我们与生俱来的活力渐渐磨损的现实，恐怕还是一如既往地挡在我们前面。

为什么夫妻两地分居容易渐行渐远？为什么朋友要常常联系？为什么微信渗入了我们生活的一分一秒？关系的维护，需要在互动中去相互地印证，尤其是当面的印证。

“自以为是，永远是关系问题的核心”。用自己的感受想法来替代他人给予确认，并且以此为依据去建立关系，我们总是在相互“误会”中渐行渐远。

放下对关系变化的恐惧，相信曾经的发生一定在对方心里烙下了一个印记。放下各种揣测和想象，放下自以为是。只需敞开地回应对方、敞开地接受对方的表达，原来“自以为是”可以变成“我们的共识”。关系就这样稳定地紧密着。

童话与现实

四月上海的中级班后我记录那段经历和体验，文名为“幻灭后，即真实”。在那次的五天四晚中，在那之后的几个月里，每天都在触摸真实的平凡和美妙的愿望中平衡。

过去的我，情绪常在大范围间波动，那起伏中带来的张力，让人更能体验到生命的能量，我潜意识拒绝着平稳，或者认为平稳似乎是失去生命活力的一种象征。

人的成长和变化，就是这样在冲突中发生着。保持并享受年轻人冲动、起伏的荷尔蒙，还是发展成熟人性中的稳定接纳？是要舞台、银幕上的戏剧化，还是要现实生活中的平平淡淡的真实。

其实答案已经呈现，最近的日子里，眼泪仍然会时时相遇，兴奋激动和沮丧无奈也都会有，但是他们不再像过去那样弥散在时时刻刻、角角落落。他们好像只是来串门的邻居。

更深沉的情感和适当截止的情绪表达，加上冷静的思考和抉择、一步一步去落实自己的想法和计划，这些已经成了内心家园的主人。

我欣喜于自己的变化，我知道我变得愈加成熟了。另一方面，我对于半新半旧的自己，又有些陌生，少许慌张，因为我们才初识，有时候我有些怀念那个跌宕起伏的延风，期待她有空来坐坐。

团体中，生理和心理年龄跨度都很大的成员们，活现了我内在的童话和现实。

年轻的稚气的面庞，掀动的双唇，有人吐出的是打破束缚、获得自由、拥抱自己、拥抱关系的渴望、挫败和无力；有人吐出的却是无力、绝望、迷失、逃避、恐惧。

优雅坚定的成熟面庞，清晰明了的言语，有人讲述着人生摸索中的困惑和迷茫，无奈而疲惫；有人讲述着岁月积淀带来的方向感、前进途径、后备方案。后者的言语中，我找不到和生命中的意料之外真正相遇的乐趣，乏味的言语所演绎的乏味人生，让人生厌。

第一次在团体中体验到如此浓烈的“冷”、“冰冷”。第二轮的体验，我一直抱着双臂，躯体感受到的冷，是因为人们心灵的冷漠和坚硬，是因为被无数层包裹后，无法被触摸的心，不知道那颗心是否还像它初生时候那样有温度。冷，让人只想拔腿就跑。

可是，你能跑到哪里去？躲回童话世界？这里不也正坐着几个迷失在童话世界的人吗？我不正在这童话和现实中矫正尺度吗？

这正是我需要去尝试满足的期待，那被唤起的、需要勇气追求的期待吧。

源起于怜悯

第一次在团体中听到这么多人讲述自己和睡眠的撕扯关系，其实也是我撕扯了有20多年的关系吧。那些过早故去的父母家人，在言说中被链接着。更多的是当下共同生活中无法面对、无法停止相互伤害的亲人。有人恐惧得不能动弹，有人愤怒地想毁灭一切，有人压抑着扭动前行，有人不顾后果、不顾自己安全地想要挣脱，有人呼喊着想要有人把自己拉出人生的泥潭……

这些被折磨的灵魂，艰难地牵手，艰难地思考交流，艰难地打开自己还没有愈合好的伤口，艰难地一起包扎，希冀伤痛的平复。

于是，有人触摸到些许生命智慧，有人战斗着拥抱了关系的温暖，有人见到了对人之存在的慈悲之心。这一切皆源于对痛苦的灵魂的怜悯吧？对他人、更对自己。

相信

小组最后一轮，成员们还在尝试呼喊不够打开、触摸不到内在情感的成员快快打开。

直到最后的大团体活动，还有伙伴在提出逻辑的问题，希望寻找答案或者方案，希望改变快快来到。

我们总是在找那份看得见、摸得到的确定感。却不敢相信看不见、摸不到的可能性。

李仑说，带领者最后要做到就是“相信”。

在无法预计的团体进程中，相信组员会从中获得有益的帮助，相信，即使在团体中我们没有看到鲜明的改变和触动，离开小组后，他们还是可能会变。即使你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再看到。

过去我也有这份相信，但那似乎是单纯的、不韵世事的相信。最近的咨询和团体带领经验，却让这份单纯的相信有了落地的根基。

我看到组员口中说着无效，团体中的行为、互动模式却在改变。我迎接离开团体半年又再次回到团体中的伙伴，她说：离开一段时间反而让我发现团体带来的变化，所以我要再回来。我听到看似一直很边缘的、默不作声的组员打开话匣子后对团体的深厚依恋，还有生活中的现实变化。是的，我们要相信任何的东西，都需要不断的现实验证。然而等到验证的结果，需要我们的耐心。

有时候我们碰到一些人，自己满怀情感地表达给对方，期待对方有回应。结果没有。我们回归自己，调整后再表达，再要求，还是没有回应。我们再尝试…..你能尝试多少次呢？始终没有回应，会消磨你的“相信”吗？你若何时不再“相信”了，是否正停在了成功的门槛上？

在体验到不确定的时刻，依然保持那份相信，每次的团体都在强化这份相信。感谢李仑老师那份坚定的相信，感谢这份坚定的相信被传递到了每一个人的内在，生根、慢慢发芽。

平等的灵魂间的相遇

无锡的团体工作坊，挺特别。26位学员中，居然有三对父子、母女和母子身处其中。过去曾经听到李老师谈过有这样的情况。自己身处这样的课程，倒是第一次。

很敬佩以这样的状态，存在于小组的中他们。我们都知道，当下束缚我们的生活、人际、情感认知模式的那股力量，大多与早年和养育者的亲密关系有着深入骨髓的联系。

这三对、六人，无论是父母还是子女，他们愿意一起来尝试打破那曾经和当下的牢笼，这份不屈服于命运的勇气，让人敬佩。

通常我们以为，太亲密的家人有人，不适合共同加入到小组成长或者小组工作坊中。他们为什么能在这特殊环境下，坦然讲述各自内在？最后，我发现，因为李仑老师带领着大家，学习着真正平等地与每个人、每个独一无二的灵魂相遇。

是的，言传不如身教。老师内心的清透、视每个个体为唯一、对每个个体的唯一的尊重，让每个组员都在耳濡目染中，放下顾虑。

这外在看似模糊，内在却清晰鲜明的边界，真正让每个“独一无二”都被看到了，从而他们也都看到了“自己的独一无二”。

“来对了”，这份收获，其实已经超过了那在私密访谈中被看到、被鼓励表达的、勇敢的期待。

这就是2014年8月8日、9日、10日，一步一步走来的存在。在摇摆、蹒跚、前行中，我所体验到的意义。

然后，继续摇摆、蹒跚、前行。

延风

来源：https://www.liluntuanti.com/2022/07/01/摇摆、蹒跚、前行-无锡初级班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