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吃完油焖大虾,煮夫提议散散步消消食儿,小会计就跟他一道出门压马路去了。路上煮夫说打官司这块儿他有人脉,把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之后,说孔子解决不了的问题那么老子帮你解决,保证找的人比你们公司找的靠谱多了。
小会计半信半疑地给他提供了相关信息,煮夫还亲自去他们公司和他们老板交接,老板好像很感激很满意的样子。
小会计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律师这么大牌,能让你给他跑腿?”
“嗯?我给人跑腿很难想像?”
“嗯。”毕竟你懒出一定的境界了。
煮夫笑了:“大牌的不是律师,大牌的是你。”
“啧啧。”小会计不予置评。
这场官司前后忙了好几天,煮夫也忙了好几天,小会计正常上班。
最终结果是小会计他们公司胜诉,这种事情本来就没谁占理的说法,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商人的本质就是没有便宜也要制造便宜占便宜,就看谁更会说谁把事情做的更好看。终审那天,小会计也去了,然后他看到了被告律师席上站的——竟然是家里那只懒鬼。
他就站在那里,没有往日的假不正经,吐字清楚,条理清晰,逻辑强 硬,跟对方律师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小会计看着跟平时在家里完全不一样的他,那种好像回到了自己领地的王者姿态,慢慢看出了神,只看到他的嘴皮子不停在动,却没有心思去听清他在说什么。直到法官当庭宣告判决之后他才回过神来。
结束之后他俩不是一道回去的,小会计去了公司继续上下午的班,老板说本来想请大律师吃个饭酬谢的,但是被回绝了,大律师表示实在想请吃饭就让小会计单独请他,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小会计了,让小会计可要替他好好感谢人家。
下班之后小会计一脸复杂地顶着请大律师吃饭的任务,给那只懒鬼去了电话。告知了用餐地点小会计就直接过去了。
半个小时之后,煮夫也到了。
小会计难得先开口:“大律师,大牌啊。”
那位一笑:“你可别折煞我,大律师什么的听着多酸呐,我可担不起,你还是叫我煮夫先生吧,多亲近。还是爱称呢。”
小会计也笑了:“滚你的爱称。吃饭的时候不要说倒胃口的话。”
煮夫看着他的笑脸怔了怔:“说起来,这还是咱俩合租以来第一次正式出来吃饭啊。”
小会计一脸严肃:“好像是。都怪你做饭太好吃。”
所以都不愿意出来吃。
“这还怪上我了,你怎么不说我老看你都是怪你太好看了。”这句话刚出口,煮夫就想咬掉自己舌头。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平日他没少这样调戏小会计,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好像多了点不一样的意味。
他强行转移话题:“今天在法庭上看到我,惊讶吧?”
小会计积极配合:“是挺惊讶。”
“有没有被我的天人之姿所折服?为我绝倒。”
“没有,只是没想到律师还有你这样的。”
“我这样的怎么了?学法的说话就必须时刻一本正经吗?谁规定我自个儿在家也不能说情话了?谁规定律师就不能在家撒娇耍赖了?”
“啧啧。平时看你都在家,你什么时候出去工作的?”
“跟朋友合作,我主要负责处理网络上的工作,他们拿不下或者人手不够的大单子才叫我……”
“叫你出山?没想到你还是真的大牌。”小会计打断他。
“大牌谈不上。”他突然凑到小会计耳边说:“资深讼棍而已。”
没等小会计反应过来,他又退回去继续说:“你每天按时上下班,我出去的时候你已经出门了,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没下班,自然不知道我出去过。而且,有句话我们这行也可以用,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也差不离,我也不是天天打官司。”
除了公共领域,两间大卧室是他俩各自的私人领地,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知道该尊重别人的隐私,这一点上他们遵守得很好,有事先敲门,从不主动涉足。
“不过,你还是挺6的,老板让我替他感谢你,我也一样,这次的事,真的谢谢你。”
大律师失笑:“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煮夫没说自己律师身份这件事,小会计谈不上生不生气,是他自己没兴趣知道。
有一次煮夫喝醉了问小会计:“你喜欢我吗?”
小会计说:“有点吧,你这个朋友挺好的。”
嗯,挺好的。这个,朋友。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但回去之后就不怎么愉快了。小会计洗完澡出来看到煮夫还坐在沙发上,也没玩手机,明显是在等他。
“大律师,你洗完了不回自己房间睡觉?马上零点了。”
“我要走了。”
“嗯?”
“明天下午三点的机票,你去送我吧。”
明天是周六。“行。出去几天?回来要我去接你吗?”
“不回来了。”
“什…什么?”
“我和同学在S市合资开了个律师事务所,手续办的差不多了,以后就在那边发展,不回来了。”
“是吗。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
“一个月前。怎么没告诉你是吗?告诉你干嘛,跟你商量吗?你个话废还能提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哈哈哈。”煮夫笑了起来,起身抱了下小会计,正面的。然后往往自己房间走去,关门之前,他看着小会计说了一句:“鸳鸳相抱何时了。”小会计没听懂。
第二天,懒鬼起了个大早,第一次做了早餐,皮蛋瘦肉粥,小会计觉得自己以前吃过的大概都是假的皮蛋瘦肉粥。十一点多的时候有快递员上门拿走了两个纸箱,一箱书一箱杂物。中午他俩一起做饭一起吃饭再一起刷碗。下午一点,他俩从家里出发,煮夫就像他第一天来的时候一样,只拎着一个行李箱。去机场的路上也像往常一样,煮夫在说,小会计在听,偶尔嗯两声,司机偶尔也搭个腔,偶尔,整个车厢都很安静。
登机之前也跟往常差不多,两个大老爷们儿有啥好说的。何况懒鬼都懒得开口了,小会计更不会找话题。
“钥匙我放在躺椅上的那本书里了。”他拍了下小会计的手臂。“走了,保重。”
“保重。”
他转身拉着行李箱朝前就走,尽量把步伐控制得稳一点,不能太快,不能太狼狈,极力克制着自己回身抱紧小会计的冲动,不断提醒自己:“够了。他不需要你喜欢。”
情话是门艺术,要有人接才会说得更动人,独角戏是真的不好唱。没有敌意的坚决,不含诱惑的深情什么的。终究还是,做不到啊。
我想用我一生断子绝孙,换你这世后继无人。可是你不愿,甚至,从未想过。
小会计回到家打开门换上拖鞋,习惯性地抬头往躺椅上一看,那里空荡荡的,没有往常那个慵懒的身影。小会计愣了愣。
躺椅边缘放着一本书,小会计走过去拿起来,是福尔摩斯全集,他记得煮夫说过福尔摩斯是他男神。他翻了下,书里的钥匙掉了出来,还有一张便签也随之掉了下去。他把钥匙捡起来放好,再蹲下去捡那张便签,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我累了,小会计。”
他看了眼左边那间敞开的房门,又看了眼手中的便签,慢慢闭上了眼。脑海里闪过机场里那个头也不回看似潇洒却带着些许落寞的身影。
心里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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