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

一整夜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煎咸鱼烙饼，数羊，数羊，数羊，....，就差没给自己唱摇篮歌了，但依然没睡着。

脑子里边不停的放电影，来回加重复，把过去的事情放了左一遍，右一遍。全是我上中学时的情景，放的遍数越多越说明那或许是曾经最留恋的岁月吧。

想起了百灵，我中学时的密友。百灵是刘老师的闺女，刘老师是我父亲的同学，同一个辈分，所以我和百灵相处的是相当亲密。用现在的话说，叫：老铁666。

初二的某一天，同学们都去上体育课了，我和百灵逃课，哈哈，在教室里唱歌。现在想来真是无法无天无人管。我们俩亮开了嗓子把自己会的歌整个嚎了一节课。

人在旅途：从来不怨，命运之错，不怕旅途多坎坷；向着那梦中的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

我的祖国：一天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黄土高坡：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

.....

哈哈，全是高调尖嗓子的歌曲，真的感慨，爹妈给的嗓子真好。我们俩嚎了一节课，唱的那叫一个嗨呀，下课铃一响，左右两个班级的学生“哗”一下把我班级的门和窗户围个水泄不通，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我班级搞什么文艺节目呢，一看，哇，就我和百灵两人。

我俩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来看啥的，后来想想，哦，肯定是我们唱歌吵到他们了。

放学的路上，我和隔壁班的小梅一起走，小梅是我叔家的闺女，也就是后来拿刀把自己男人腿砍了的那个野丫头。我们俩走在路上，哈哈，小梅一边走一边笑，说：二姐，你不知你唱歌的声音有多大，我班潘老师正在讲数学，全班同学都在听你们唱歌，从来没那么安静过，潘老师一边讲课一边皱眉头，哈哈，他的眉头上皱纹本来就多，皱的千沟万壑的.....

说到潘老师，我想起来了，同学们那时候整天在背后谈论潘老师，说他不会谈恋爱，快三十了也没有个对象，有一次，人家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他开口竟然问人家根号2等于几，哈哈，到现在我还能准确的记着，根号2等于1.414，别的全忘光了。潘老师要是多谈几次恋爱，是不是我的数学能学的更好一些？

上中学的时候，从来不值日。不知道班级里面卫生都是谁打扫的。有一次班主任安排我打扫卫生。那时候，同学们都去操场了。我和百灵扫地，教室里满地都是灰，笤帚一扫，灰就扬了一头都是。我突发奇想，洒点水不就没有灰了。

呵呵，想到就要做到。我俩拿着盆，卷起裤腿，跳到教室后面的大沟里，像农村调皮蛋子huo鱼一样，把水顺着教室的窗户，就淲进去了，一盆接着一盆，那叫一个壮观。我们俩huo的正嗨，班主任来了，他趴窗户朝教室一看，脸都绿了，教室里面成了汪洋大海，书本和纸张在水面上悠闲的漂着。看见班主任气成那样，我和百灵从水沟里爬上来，拎上鞋子就跑，从那以后，班主任再也没叫我打扫过卫生。

这个班主任是我人生中遇到的最好的一位老师。他对我的纵容已经盖过了我的父亲。我在教室里面胡作非为，想干什么干什么，东西只要是我弄坏的，他从来不批评，有人反映他也装作不知道。

呵呵，后来，同学们只要破坏了什么公物，都说是我干的，其实我根本就不在教室里。

那时候的班主任就是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小伙子，脾气好的很。呵呵，脾气再好，也架不住我天天和他作对。我是上下几届没有人不认识的坏学生，从来不学习，坏事干尽。

但是无论我怎样，班主任对我就是好，事实上，班主任对谁都很好。

轮到上班主任课的时候，同学们事先就把教室的门做了手脚。那时候的教室门上有个摇头窗，男生把摇头窗捅开，教室的门开到45度，从摇头窗上面担着一个笤帚，把灰土都放在笤帚上，班主任一进教室都是匆匆忙忙的，推开门就进来了，哈哈，笤帚掉下来，灰土洒了他一头，灌了他一脖颈。

想想就是觉得好笑。班主任也不生气，下次再进教室，就变聪明了，他站在外面，伸着他的大长腿把教室门踢一脚，等灰土掉下来了，然后再进。

有一天放学，我背着书包朝家走，班主任骑着自行车跟到了我的后面，说：来，坐我车子，我给你送回去。

我把脖子一拧，说：不坐你车子。

班主任说：傻孩子，这天快要黑了，你一个女孩走路不安全，来，我送你回去。

我又把脖子一拧，说：你走你的，我不坐你车。

班主任说：你这孩子就是拧，别废话，快来，我送你。

我说：坐你车子才不安全呢，我自己走。

班主任傻笑了，拍了拍车后座，说：开玩笑，你这孩子就是拧。

我见他不走，还要坚持送我，我一转头，回去了。我说：你再跟着我，我就从西边走了，反正朝东朝西都能到家，我家在学校北边。

说走就走，班主任在我后面喊，无可奈何的，说：你快回来，快回来，我不送你了，你还是继续沿着这路走吧，这比从西边走要近很多。

我转头看见班主任骑车走了，他家就在学校东边。我又赶紧折回来，朝家跑。哈哈，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不知道自己那时候为什么那么犟。

后来，我参加了工作，班主任那时候已经跳槽了，他知道我在哪儿上班，经常会开着车子等在我单位门口，带我去吃饭。哈哈，他那时候已经是一个某单位的领导了，好多饭局他都带着我，说我是他的得意门生，全然忘了自己曾经被气疯。

只可惜，班主任后来酒驾，酒驾走了，一路向西，再也没回来。

那时候上学，真是自在。白天疯玩，晚上爬墙头蹿到乡政府后面的大礼堂去唱歌，空无一人的大礼堂，就我两在那儿唱。

我和百灵，每天上学的时候不学习，围着学校后面的农田转悠，不多，春夏秋冬一年也就转四个季节。尤其是春天的时候，一点点课都不带上的，天天在开满野花的田埂上玩。

开满鲜花的田埂是人生中最不能忘却的风景。我们俩背着花书包，拿着削铅笔用的小刀，扒拉着田埂边上的麦苗，上里面找荠菜。

割了满满的一书包荠菜，跑到学校后面的一排房子跟前，百灵的父亲刘老师的宿舍就在最后一排。百灵跑到宿舍后面拼命喊：我爸，我爸，来拿荠菜。

刘老师笑眯眯的打开了后窗的玻璃，说：喊什么的？

百灵举着书包，说：我要吃荠菜鸡蛋饼。

刘老师笑着，推了推钉着网状的钢筋的窗户说：这窗户也塞不进来呀，你们俩使点劲，把书包从瓦房顶上扔过来。

哈哈，我们俩就按照刘老师的主意，使大劲，把书包从屋顶上扔过去了。刘老师捡了荠菜，就赶紧做鸡蛋煎饼。等我们俩绕到前大门，再大摇大摆在跑到学校后面宿舍，鸡蛋煎饼就做好了。

十分开心，吃吧。我们吃着，刘老师就去上课去了。

刘老师的宿舍隔壁住着王老师，一个年轻的像憨子一样壮实的男老师。他闻着鸡蛋煎饼的味道，在自己的屋里说：好饿呀！

百灵问我：送点给他吃？

我说：不给。我最讨厌他了。

说起王老师，他真的没得罪过我，但是我却十分讨厌他。之所以讨厌，就是因为听百灵说王老师的媳妇是他的学生。哇呀，一个老师怎么可以娶自己的学生做老婆呢？这不是耍流氓吗？我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王憨子”。那时候，我们十几岁的年龄，就是想不通，就是不顺眼。哈哈，要是现在，你娶八十岁的奶奶做老婆，关我什么事？

我对王老师一肚子意见，不喜欢，他的课我也是不喜欢的，处处作对。后来有一次下大雪了，我团了一把雪，对着黑板前的男生就砸，结果砸到了王老师的肩膀上。王老师脸紫的像猪肝，说：滚，赶紧滚，以后不许上我的课，你是我见过的最差的学生。

我拿着书本就蹿出去了，也不做解释。好像“解释”这个词，只有大人会用，我们以前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从来不会解释，坏事天天干，挨熊了就低头，从来不解释，然后继续干坏事。

王老师气哼哼的去找我班主任反映我的恶劣行径，结果班主任轻描淡写的说：别说你了，她连我都敢揍。

哈哈，王老师气得脸铁青着，真的就没让我上他的课。

我一个学期没上王憨子的课，但是那门课后来摸底的时候我考了满分，王憨子十分不痛快，逮着我的试卷左扒拉又扒拉，扣了一分下去。这也是百灵告诉我的，因为她和王憨子是邻居。

事实证明，不听老师的话都是没有好结果的，我也没考上重点高中，后来上了一个普通的农村高中。

高二的时候，有一天放学，骑车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偶遇了王憨子，王憨子堵着我，不让我过去。我朝左，他就朝左，我朝右，他也朝右。他说：差生，看见老师也不问好，你要向我问好，我才能让你过去。

我不理他，继续骑着车子朝前杠，他说：跟我说话。

我说：就不理你。

他堵了我一会，见我不理他，悻悻的走了，边走边说：差生，永远是差生。

我等他走远了，我冲着他的背影大声说：流氓，永远是流氓。

哈哈，现在想来，老师何其无辜，他也是本分的老师罢了。

我的密友百灵，后来找了一个辈分上可以喊她叫姑奶的男人嫁了。他的男人，是她家远房的亲戚，喊她叫姑奶，鬼使神差，她就要嫁他，差点把刘老师气疯了。

刘老师不同意，没有用。

刘老师和她断绝父女关系，也没有用。

后来，就接受了。

呵呵，人生真是百转千回。刘老师现在老了，儿子媳妇不要他，却是这个当初他怎么也看不中的女婿对他十分孝顺，二十多年了，刘老师一直是住在女婿家里。

.....

想着忆着，天就亮了。当一个人老了，脑子里还有东西可回忆，就挺好。

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哪边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