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a记得，Asgard的黄昏，很美。
是那种缠绵的美，一缕缕暖色的光，暧昧地互相交融着，慢慢地纠缠，又像一种强迫，强迫把那份不属于自己的颜色吞噬，所以，神秘的墨绿色，淡雅的金黄色，骄傲的艳红，最后都会被一种冷漠的近乎空虚的深紫驱逐。
Hela喜欢这样的黄昏，却领会不了这些寓意，只是单纯地觉得，这很美。
Hela总是喜欢倚在Fenris旁边，坐在海边的悬崖上，看日落，红衣衫融化在天空中，被还是匹小狼的Fenris漆黑的绒毛呛出好几个喷嚏，却又笑笑，因为她知道，自己和最心爱的朋友一起，看到的是最温暖的天。有时候，Hela甚至会搂着Fenris睡着，沉溺在深紫色的夜里。
Hela的父亲，Odin，对Hela说过很多次，不要轻信那些美丽而虚幻的东西，可Hela还是喜欢黄昏，喜欢自己的朋友。喜欢没日没夜地坐在岸上，望着天空。
Odin还说过，Hela是一个优秀的孩子，眼睛里总是带着些许英气，有着最强壮的身体，最聪明的材质，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战士。Hele从不顾忌，她对于自己的未来毫无预感，她很天真，她爱的是天地，爱的是大海，爱的是坦荡的美，爱的是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小狼Fenris。相反，Hela倒是有点怕自己的父亲，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总是希望她做到最好的男人，那个教她不要相信虚幻的美的男人。
可是管它呢，Hela只想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Hela还有一个朋友，他叫Heimdallr，是仙宫的守门人，总是站在彩虹桥的源头，海岸的尽头，掌管着神明的通行。他也是个很和蔼的人，总是给年幼的Hela讲故事，讲划破天空的归鸟，讲暮云叆叇的黄昏，讲阿斯加德的历史……Hela总是听得如痴如醉。
当然，Hela也是个富有好奇心的孩子，总爱问问题，这时候，Heimdallr也总是微笑着看着这个可爱的女孩，为她解答。Hela喜欢Heimdallr金色的眼睛，她觉得这是一种美丽的颜色，一种代表着全知，代表着智者的眼睛。
在Hela眼里，一切都是美丽的。
有一次，她倚在Fenris旁，躺在海岸尽头的宫殿里，抚摸它的毛，听着它轻轻的叫声，窗外，已是沉黄渲染。Heimdallr在给她讲故事，讲过去和将来，Hela听得很零碎，她有些困了，再说，这也是很晦涩难懂的东西。
在她被深紫色的困意吞噬之前，她轻轻开口，仿佛从天空最深之处传来的呓语:“Heimdallr，那么，我的未来是什么呢？”
Hela没有听到回答，因为下一秒，她就被肆意的深紫淹没了，只是在那一刻，她看到了Heimdallr的眼睛，金黄色隐约一闪，模糊的光点，以及模糊而又深沉的声音。
她的黑发掩住她的脸，她沉沉地睡去。
Asgard有华丽的宫殿，辉煌的城墙。泛黄的壁上，一扇扇窗里，总是守候着秘密，一些不该问，不该说的秘密。
秘密是不能触碰的，Hela清楚这一切。但她依然很好奇，她对于那些古墙里的东西，总是兴致勃勃地问Heimdallr。可她的朋友却总是微笑着，道:“我的小公主，秘密是不能说的，是要你自己去探寻的……”
那就自己去好了。Hela依稀记得，自己五岁那年，一个浓稠的夜里，她迈着猫的步子，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穿过荆棘丛生的地方，一路向下，向下。走下嘎吱作响的楼梯，旋转的角度令她有些昏沉。其实Hela很怕黑夜，她总是把夜比作一头异兽，在梦里勾住人的魂魄，让人不再醒来。她的好奇心强迫自己往前，她想知道秘密背后的真相，她感受到了能量的悸动，仿佛和她的脉搏连成一体，手也随之颤抖。黑色的阴影轮廓渐渐被光亮吹散，Hela看见了楼梯的尽头。她长舒了一口气，她很迫切，她知道自己快要看到秘密的真相了，微亮的烛火星星闪烁，她抬起头时，却发现，那头夜的奇珍异兽把她拽进了空落落的阴影里……
Hela在自己舒适的小床上醒来，华丽的雕花间，晨光已照耀在她身上的蓝袄，她有些困惑了。诡异的是，周围的人都对那个奇异的夜晚闭口不提，还声称Hela一直待在温暖的房间里。
Hela起初也很疑惑，直到她在房间里发现了Fenris，那头小狼，只比猫大一点，呜咽着，漆黑的毛发细细垂落，恍若梦中的颜色。Hela一下子喜欢上了这条可爱的家伙，忘记了自己的那段诡异的经历，她把它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父王默许了他们在一块儿，Hela很高兴，从那一刻起，她不再孤独。
Fenris和Hela相反，它喜欢在夜里活动，在夜里发出躁动不安的声音，仿佛对自由的渴求。为了它，Hela也习惯了夜，习惯了夜的深沉和美丽，她觉得，是Fenris帮助了她，让她不再惧怕夜。
而现在是子时，十岁的Hela站在宫殿里，金色的浮雕间拓印的是银色的灰暗，冷，一意孤行地过窗刺入骨髓。Hela跪在堂前，那个把她抚养大的神坐在那里。她的余光不经意地望向窗外，她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她想要的不是这些，她惶然听到声音，听到Fenris彷徨的叫声，它如今已经长成了原本的一倍大，但心灵还是那么小，它在等Hela，Hela寻思着，她不在，自己的朋友会难过吗？会不开心吗？会不会……
“我的女儿，你要学习，学会谋策，学会战争。”Odin开口了，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命令。“你每天都在沉浸自然中，这样不好，感性会让人软弱，你要努力。从今后起，你每天都要学习。”很机械的语气，似乎Odin并没有把Hela当做一个孩童，而是……机器?
学习对于当时的Hela来说，是一件很虚的事。她呀，只知道玩耍。她对于学习的认知，很模糊，只觉得是一件乏味无趣的事。但Hela此刻只想快点去见到自己的朋友，她不能让Fenris害怕。
“是，父王。”她不假思索地说。
Odin在宫殿里，他来回不安地踱着步，哒哒的响声，在冷清的殿堂中越来越响。Hela已经退下了，但Odin却选择不眠，任由孤冷的月光被琐碎的窗打碎，撒在地上。很明显，他在等人，等一个必要的人。
厚重的大门在沉重的响声中被打开了，一个娇弱的人影乍现，她轻悄悄地进来，影子在门缝间隙的月光下被拖得很长，很长。
“你来了。”Odin如是说。他的语气很平静，却不经意地透出一点不属于他平常的冷漠的东西。
“是啊，Odin。”女人说，她是唯一一个能这么与那个高高在上的神说话的人了。“我的丈夫。”
Odin点点头，他注意到，女人的目光很散乱，在宫殿的雕刻与天台之间来回不定。“你在害怕什么，Frigga?”他从来不知道掩饰自己的语气。
Frigga苦笑了一下，她早已习惯丈夫的直率。“关于Hela，我想你叫我来也是因为她，但……对她的试炼，真的要开始了吗？”
Odin点头，沉默，观察是他最好的武器。
“可是，她还那么小……这样是不是扼杀了她的本性？她是个喜欢自然的孩子……”
“她得先学会谦卑，学会保护自己。”Odin面无表情地打断了Frigga。“Asgard的学习之地是一个熔炉，可以把她炼成金子，也可以让她碎成渣子。”
“可是……”
“没有可是，这些她迟早会明白。”Odin又一次打断了自己的妻子。又开始了。Frigga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每次自己的丈夫需要强迫别人的时候总是这种态度。
“好吧Odin，我明白你的意思了……”Frigga转过身去，她的脸又埋了在阴影里，但只有半边，因为她在短暂的沉默后又说:“那么……那个恶魔在我们的女儿身边……可以吗？”
她突然感到了恐惧，因为她的丈夫的冷笑声袭来，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这就是她要明白的事了，对于世界上的善恶，对于她和战争的启示。”
Frigga又将脸埋过去，没人能在黑暗里看清她的表情，一束清冷的月光在她的前面。她觉得可笑，将恶魔留在自己的女儿身边，只是为了一个启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Frigga。”
她没有回头，步履很细碎。“你拥有这一个国度，被我们像神一样尊敬地对待，你还还要把你的女儿变成战争工具吗？”声音像步履一样细碎。
“我现在还不是神，所以我要征服，领导所有的一切。”Odin像Frigga因为远去而拉长的背影一样说道。
也像不远处，一只野兽发出的细微的声音，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伴着女孩微弱的呼吸声。
Hela在Asgard最好的学校，由最好的老师教授。每天，她都待在宽敞的大厅里，做一道又一道习题，听一段又一段故事。大厅的窗朝西，很少有光能够洒进来，暗黄色的院服黯淡无光。
Hela喜欢历史课，因为里面总有很多有趣的事，还有一些著名的战役。她伏着身子听，一边在书上做笔记，她永远不想成为一个不明智的将军，让世间生灵涂炭。
理所当然，她不喜欢战斗模拟课，因为她觉得这些是毫无意义的，只会让世间变得苍凉。老师们却一致认为，Hela是个好苗子，未来一定可以领导众将士。
是的，老师们很欣赏Hela，可是他们对她更多的是尊敬，因为她的父亲是他们的国王。
Hela每天盼着放学，在七点时分，她就能跑出教室的囚禁，去找Heimdallr和Fenris，她认为Heimdallr讲的故事比老师们讲的有趣多了，某种意义上说，这位金色眼眸的朋友是她的补习老师。
Fenris已经长大了一倍，现在Hela已经不能抱着它了，不过她可以伏在它身上，它很温顺，有时小主人睡着了，它就轻轻把她放在床上。
Heimdallr看着这两位，他眼中的金色有些黯淡了，他想起未来，他不希望他们的命运要被打破，可是，终究不能避免，他的劝诫就像石子被狠狠地投进水里一样，很快又重归平静，而暗流涌动。
那天神召见了他。他对Heimdallr说:“Heimdallr，你对我的女儿的视察，结果怎样?”
Heimdallr恨恨地看着他，他讨厌这个君主，他总是这样命令所有人。但他又不得不用谦卑的语气说:“很不错，君王。他们相处的很好。”
Odin笑了笑，“嗯，很好，这很好……”
Heimdallr愠怒了，“Odin，你不能放任你的女儿这样了!”他已经开始直呼其名。
Odin冷漠地坐在金光灿烂的王座上，旋转着手中的权杖。他看着面前的人。
“我能看到一切，看到未来……”他说，他睁大眼，橙色的光被渲染成了红色，这双毫无高光的眼睛里矗立着一道黑影，她高举双手。
可惜，Odin看不见，他只看到权杖上的那颗硕大的宝石。“你可以下去了，Heimdallr。”他说，没有抬起头。
Heimdallr无可奈何地转过身，走了出去。他无法反抗他的君王。
他没想到的是，他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Hela。那个姑娘扎着一根马尾辫，垂在翠绿的斗篷上，在夜空里熠熠生辉。Heimdallr不记得，她的脸上何时磨出了棱角。“Hela，我的公主，很晚了，您为何还在外面？”他理所当然地问。
女孩的脸上满是属于青葱女孩的烂漫。“哎呀，Heimdallr!”她说，“我正想找你呢！我要问一下那个历史的问题……”
Heimdallr耐心地听着，耐心地解答着，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到底什么时候这个可爱的女孩进化出了好胜心。
Hela十五岁了。
时光飞逝，她仿佛还是那个小时候的姑娘，用柔软迷离的双眼温柔地对待整个世界。可只有Heimdallr和Frigga知道，她如今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点点孤傲的倔强。
她每天待在训练营里面，用手挥舞着沉重的剑刃，坐着女孩无法达到的事情。
她想证明给她的父亲看，那个从不满意她的父亲。
她当然记得，在一个个的深夜，她的父亲站在她的面前，提着一把剑，对她说，“Hela，来吧，打败我。”然后开始挥剑。然后亲眼看见自己的女儿身上被自己残忍的剑法弄得遍体鳞伤。还有那只巨狼狠狠地向他嚎叫，然后带走Hela。
她一次又一次地失败，每天到深夜，她都始终在练习。着一身墨绿的衫，化为黑影，在黑暗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破碎的自尊心。
Hela还是爱着黄昏，只是看见那几幕时，她的心中的血管仿佛被硬生生地扯出心脏，然后扭成一团乱线。看夜吞噬空，恍然好像看到了自己和父亲。
她失望地离开了孤落落的悬崖，骑上已经和她一样高的Fenris，不回头地离开。
她已经失去了对世界的爱。
所以在不久后的那一天开始，她才会那么兴奋。
Odin看着Hela，他的眼里毫无爱怜，胡子一抖，站起来，“Hela，”此刻她伏在地上，单膝跪地，黑褐色的长衣拖地，黑发垂在两颊，看不清她的面庞，只是凄冷。
他看着Hela的装束，突然觉得有些欣慰，他觉得自己终于让女儿像一个战士了，这也让他更加下定了决心说接下来的话。“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关于你的朋友。”
Hela微微抬头，绿眼睛终于露出，冷冷地盯着父亲，也像极了她的父亲。“说吧，父王。”她说。
“它，在外面是吧？”Odin说，指向门口。一撮毛发瞬间在黑暗中隐去。
女孩点了点头。
“哼，”Odin笑了，“把它带走，锁进地牢!回到那个畜生本该待着的地方!”士兵们跑出门去，嚎叫声此起彼伏，转瞬即逝，归于平静。
Hela站了起来。
她第一次决定站起来，反抗那个人。“你做什么!”她大声地说，斗篷被猎猎的风刮开，紫色襟袍勾勒出战士的轮廓。
Odin细细打量着这个姑娘，他的那颗仅剩的眼睛里装载着几分戏谑，几分黯淡。
“它本来就是Asgard的凶兽，”一步一步往下走，一步一步迈下精致的台阶，一步一步。“只是你放走了它，但它失去了力量，只能在你的身边度过数个年头。”
“我不管!”Hela与她的父亲怒目相视，“那你又何必允许我和它在一起那么多年!”她知道了，Odin就是要让她痛苦，把她当做一个可以把玩的器具，用多年编织的谎话摧毁她的一切。
“你就是个骗子!”
“骗子，呵。”Odin说着。“没有我就没有你，Hela，你是Asgard的王储，你不该就像以前一样天真，你注定成为一个将军，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战士!”他用手杖狠狠地敲击地面，尖锐的声音让金子做的手杖长出几道痕。
“凭什么!凭什么我偏要照着你为我制定的人生轨迹过!”Hela上前一步，她已经不在乎之后她的父亲会怎么惩罚她了，她把一切自己的现在的错误的怒气都撒在了父亲头上。
“但是，你已经活成了我想要你成为的样子了。”Odin说。
一瞬间，整个大堂瞬间肃静了，二十余秒。
然后几个啜泣的音节传来。柔和的月光照在那个黑色的身影上，仿佛是矗立在冰中的女皇。她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去。影子也是湛蓝的，冰清玉洁。
“选择吧，杀了那头野兽或者一事无成!”左右了她一生的男人这样说。
黑衣紧紧裹着那个高挑的身躯，她像是黑夜中的猫，独自赴诡秘的盛宴。Frigga挡在她的面前，“你要干什么!”
“母亲，这个地方已经不属于我了。”她回答。
Frigga说:“我知道你的父亲对你说了什么，但是你不知道，他是为你好。”
“呵，为我好?大人爱说的谎话罢了!”没人看得清她，她宁可隐去一切。“我要永远离开这里。”停顿了一下，“你，是不是一直知道关于Fenris的事?”
Frigga点头。
“Fenris是来自Asgard本源的恶魔，在你的父亲打下这块疆域的时候，它守护着这里，它与Asgard英勇无畏的士兵激战数年没有成功，最终是我，连同几个幻术师封印了它。”
她喃喃地说，果然，都是骗子。
我父亲也是骗子，你也是骗子，Heimdallr是骗子，所有人都是骗子。
因为畏惧君王而摧毁了一个女孩的骗子。
“Hela!”Frigga厉声喝道，她第一次那么严肃，她脱去了向来的温柔。“你在逃避!无论你怎么想，你都必须和你的过去有个了结!”
“我明白，母亲。”她难得地抬起头，绿色的双眼一晃，“所以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和一个不熟悉我的亲人聊天。”
最好的幻术师看着她化成虚影，闪烁，消失。
真正的Hela站在那个曾经把她拽入黑夜的地方。黯淡的火苗照亮了这里，以及前方的那只受伤的困兽。它趴在祭坛上，像一朵枯萎的花。
Hela轻轻抚过它的皮毛，还有一根根带着鲜血的生锈的铁链。她蹲下来，伏在那沾染了鲜血的耳旁，悄悄说:“Fenris，你真的是恶魔吗？”
没有回答，只有野兽轻轻的呻吟。
她轻轻笑了一下，“那就一起变成恶魔好了。”
她转过身，像雾霭一样站在那个最高的祭坛上，一顶漆黑的皇冠就在雕着繁琐的符文的台上，她拿起皇冠，安在自己的头上。铁链扯断的声音咔咔声此起彼伏。
她看到了最深邃的灭绝。
黄昏了，Odin站在彩虹桥的那头，他在等待。
一把利剑飞过来，割伤了他的脸。他转过头，已经很久没有人伤到他了。而那把剑的主人正站在他的面前，脸上是戏谑的微笑。她骑着那头恶魔，头顶是黑魔法的产物。“你好啊，所谓的国王。”她说。身下的巨狼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你呀，还是完成了我的意愿。”他静静地说，“你听错了，我说的不是要你一定要杀死这野兽。”
“那又如何，反正你今天只会死在我的手下。”女孩的脸上的笑容妖艳极了，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要你做的是，要么杀死那头野兽，要么杀死你自己。”
黄昏的霞雾一朵一朵堆砌，神秘的墨绿色，淡雅的金黄色，骄傲的艳红溶在了一团，笼罩在彩虹桥的源头，笼罩在这对沉默的父女的头顶。
黑夜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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