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日常生活里:“如果”是虚构;在戏剧里,“如果”是实验。
在日常生活里:“如果”是逃避:在戏剧里,“如果”是真相。
如果我们相信这个真相,那戏剧与生活就会合二为一。
1,僵死的戏剧
伟大的喜剧不是时装店,有些不变的东西总会反复出现,有些基本的主题贯穿在所有戏剧行动里。有一种很容易犯的错误就是把永恒的本质和表面的变化完全割裂开来。
当新剧本想模仿现实,我们只见模仿不见现实;当新剧本想挖掘人物,基本都是套路;当新剧本想提出论点,基本都不够极致;当新剧本想唤起一种生活品质,我们只能嗅到修辞图有的文学气质;当新剧本想批判社会,一般都说不到点儿上;当新居本想逗乐,还全是陈年老哏。
从理论上说,剧作家是最自由的人。他们可以把整个世界都搬上舞台,但其实,他又异常局促。他观察世界,却又如庸人一般管中窥豹,被管中风景所吸引。她基本不想以小见大,他毫不怀疑自己的直接,让管中的真实取代了世界的真实。他坚信主观世界就是他的工具跟特长,这然他没法对所见所谓进行辩证的思考。所以有的剧作家关注内在体验和内心的阴暗,有的剧作家喜躲开这些领域,探索外部世界,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世界完美无缺。假如世界上没有莎士比亚,我们会在理论上承认这两种剧作家没法合二为一。
一个作者写东西只能基于自己的积累,不可能跳出自己的感知。他不可能硬让自己超越自己。他只能写出自己所见、所想、所感的东西。可是有一件事可以提升他的能力,那就是意识到自己欠缺的东西;精确的感受到自己在某方面的涉世未深,在某方面不懂戏剧,意识到自己远离城嚣已经成了画地为牢——他只有意识到这些问题,才有可能找出解决之道,把丝丝缕缕尚未勾连的观察和体验拧成一股绳,进入不曾抵达的世界。
如果一个人能“写东西”,也就是能遣词造句并且优美练达,那他就具备了写好洗的基本素质。如果一个人能相处引人入胜的情节、出人意料的转折,还能做到所谓“揭示人性”,那他就具备了写好戏的基本素质。
人类文化就像巨大的花车,不论战争还是和平,车轮都会向前缓缓滚动,载着所有艺术家的点点滴滴,驶向不断升高的“垃圾堆”。
2,神圣的戏剧,
戏剧回应着渴望。然而,渴望的是什么?渴望的是隐形之物,还是比日常生活更完整、更深层的真实?抑或渴望着生命中的缺失?或者渴望着抵御现实的屏障?
包含意义的意思决定了空间的样子,宏伟的清真寺、教堂、寺庙都是这么诞生的。光对文化有善意,诚意,敬意和信仰是不够的,外部结构的权威性取决于内部的意识的权威性——两者哪个在今天更重要?现在我们也需要在舞台上呈现真正的仪式。只是如果想要观剧体验滋养我们的生命,仪式就必须具备真正的形状。我们还没有找到这些形式,光靠开大会,表决心是找不到的。
如果我们真的懂仪式,各种纪念仪式就不会这么偶然,而应该是精心策划的,可以像他的剧本一样令人震惊。可惜的是,我们并不知道怎么庆祝,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要庆祝什么。我们只知道最后的结果,知道我们喜欢鼓掌的声音和感觉,然后我们就卡在这儿了。我们忘了,戏剧其实有两种高潮。一种是庆祝的高朝,大家一起跺脚、欢呼、大喊、拍手之类的;另一种是沉默的高潮——集体认同和新上的另一种方式。我们几乎完全忘记了沉默。沉默甚至让人尴尬;大家机械地鼓掌,是因为不知道还有别的方式,不知道还可以沉默——沉默其实也很好。
有两种讲述人类镜框的方式:一种是启发式的,战士生命中所有美好;另一种是实话实说,及艺术家见证时代。第一种方式要靠启示,光有神圣的愿望是不够的。第二种要靠诚实,且不可被深深地愿望蒙蔽了。
没有观众的演出就成了空中阁楼——观众永远是挑战,没了挑战,演出就成了骗局。在生活剧团里,三种需求指向一个地:剧团存在的原因是演出,剧团谋生的方式是演出,剧团集体生活最强烈、最私密的活动也是演出,
3,粗俗的戏剧
设计的问题没法完全用逻辑解释清楚。建筑的好坏不重要,漂亮的地方未必能激发生命力,乱七八糟的空间可能反倒特别有人味,这就是喜剧神秘的地方。只有理解了这种神秘现象。才有可能把他变为科学。
娱乐需要持续的刺激,为娱乐而娱乐倒也不是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有八九不足够。轻浮的东西倒也可以是种刺激,只要情绪饱满就能出效果,但是电池必须保持满格状态,那就需要新面孔跟新点子。最好的戏剧必须扎根在原型里,而且肯定要源于社会社会传统。喜剧不一定来自社会主流价值观,不同的戏剧传统的发展方向也不一样。有时候,尽管发展的轨迹看不见,潜流却一直涌动着,可能哪一天就毫无预兆的断流了。
表达思想的强烈需求能突然间产生不可预料的狂野模式。
探讨神圣戏剧与粗俗戏剧的区别:
如果神圣是渴望隐形之物现形,那么粗俗也是对理想的积极尝试。两种戏剧的营养都来自观众的真正渴望,两种戏剧都利用无限的、不同的能量,但两者都有自己的禁区,就是不能让某些东西进去。
如果说神圣戏剧是不能让打嗝声音比祈祷声音更真实,那粗俗戏剧就是正好相反,打嗝是真实的,祈祷是可笑的。粗俗的戏剧在表面上没有风格、传统跟限制,但其实三者都有。
完整既不是“逼真”也不是“丰满”。
优雅跟娱乐可以混为一谈。在很多于语言里,“戏剧”和“游戏”都用了同一个词,这可不是巧合。
心理学语言与行动语言的区别:
把心理学语言与行动语言作对比,只会导致过度简化:行动语言坚硬、明朗、有效,而心理语言是弗洛伊德范儿的,黏糊、善变、黑暗、含混。
用意象的交流是人类的基本语言,如果这个联系对第二个人不起作用,如果幻觉没有被立即分享,就没有形成交流。
人们对无法完全理解的神秘现象都会尊重,简直就像戏剧。
为什么莎翁会以最普通的文本写出最富深意的剧?
观众在(看莎翁剧时)在情感上和主观上感同身受,但与此同时,也在政治上和客观上对照社会去评价。因为深刻会超越日常,浓墨重彩的语言和仪式化的节奏把观众带到了隐秘在生活便面之下的层面。普通人不招诗人和圣人待见,因为一般人不在史诗状态里生活,莎士比亚会暂停些诗的节奏,拐进散文体,改用大白话或引用大白话——用最普通的方式提醒观众身处何方,把他们带回熟悉的粗俗的世界,直截了当。所以他才会写出穿透多个仪式阶段的戏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风格的本质:纹理上的粗俗和有意识的混合对立事物,也可称之为缺乏风格。伏尔泰理解不了这个,就只能称之为“野蛮”。
4,当下的戏剧
电影投射的影响来自过去。因为人脑经常回放生命中的影像,所以电影显得私密而真实。当然电影既不私密也不真实,只是让人心满意足的延续了日常感知的虚假。
天赋是不死的,它会受很多因素的影响而上下起。相信自己有一天能演哈姆雷特的演员有无穷的能量;觉得没人相信自己能演主角的演员已经在反思作茧自缚了,这种反思的结果就是一意孤行。
排练的“生长”是个发展的过程。他会懂得事物皆有一定的时机,导演的艺术就是抓住时机的艺术。有些思想的传递是不可能在排练早期完成的。拔苗助长不如拭目以待。
(《弗朗西斯哈》)
我自己的路数远不如眼前上演的这个新路数有意思:它充满了能量,每个人性格迥异,偷着热情跟懒散。保证了不同的节奏,打开了那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可能性。我一时有点慌。现在回看那个时间点,我未来的事业在交叉路口命悬一线。我停下来,离开桌子,走到演员中间,再也没有看笔记一眼。我彻底认识到,用没有生命的模型取代活人真实愚蠢至极。
一位雕塑家说过:材料的选择会不断影响创作;演员就是活生生的材料,能说话能感受,能不断探索。排练就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思考。
你接触到的每一个人都会影响你人生的走向,你的艺术人生也需要就地取材后有新的创造。
有时形式上的探索能让然廓然开朗。
绝望能让人背水一战
伟大的演员走得很远是因为他们在排练台词的同时会倾听内心的声音
今天,很难想象有一种活力的、必要的戏剧是与社会合拍的,因为戏剧不是要想办法歌颂公认的价值,而是要挑战这些价值。不过艺术家的任务不是控诉,不是说教,不是演讲,更不是上课。艺术家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当心线下出现在观众棉线,当观众的心态开放时,震撼的对抗就会发生。当震撼发生时,原本分散的社会思潮就会聚集到某种基调周围,深刻的目标会被重新感受、重新开始、重新坚持。这时,正能量跟负能量、乐观跟悲观之间的区别就会变得米有意义。
每个行动的信号都会在内部呼唤惰性。那音乐这种最神圣的体验来说吧。很多人把音乐当成苟且度日的依靠,每周听几个小时音乐,他们就会觉得人生还好。但是这中安慰会磨平他们的棱角,让他们接受不可忍受的生活。
体验到一种需求就会助长这种需求,同时也会(在未来)消灭这种需求。那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演出结束之后会留下什么?开怀一笑或者被遗忘,荡气回肠会消失,高谈阔论也会沉寂。如果感情和争执都是为了让观众自我审视,那么他们的头脑里会留下烙印。时间会在他们的记忆里烙下新装、味道、哼唧、气味,形成一幅画面——演出的核心意象轮廓留了下来。如果戏里的元素都能够珠联璧合,这个轮廓就成了戏的意义,这个意象就成了戏的本质。我不指望记住所有的意义,但我可以从中重构意义,从而达到个人目的: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可以修正我对人生的看法。这很难,但不是不可能实现。
怎样才能让观众不会将戏剧内容抛之脑后?观众能不能留住净化的印记?还是说快乐必然转瞬即逝?即便在这里也有很多矛盾。戏剧是一种释放的行为。大笑跟强烈的情感都会从观众体内清走垃圾,从这个角度看,戏剧与留痕是相反的,因为精华就意味着干净新鲜。然而解放的体验跟留痕的体验有天壤之别吗?认为二者水火不容是不是望文生义?重新开始不就意味着打开一切可能行吗?
法语里的演出就是英语里的再现,就是答案。再现就是让过去的东西再次出现,让曾经发生的事情现在发生。再现不是模仿或描述过去的事情。再现就是否定时间,消弭昨天跟今天的区别。它让昨天的行动再活一遍,从方方面面再活一遍,包括它的当下性。换句话说,再现就是创造现在。再现就是让生命重新开始,这恰恰就是重复的对立面。
在生活中,重新开始是个神话,因为生活永远不能倒带。落叶一去不回,时钟不会倒转,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而戏剧总要从零开始。
在日常生活里:“如果”是虚构;在戏剧里,“如果”是实验。
在日常生活里:“如果”是逃避:在戏剧里,“如果”是真相。
如果我们相信这个真相,那戏剧与生活就会合二为一。
演戏需要做很多的工作。可如果把工作当成游戏,那他就不再是工作。戏剧就是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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