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她

照片里的她

这是一张普通的家庭聚餐合影，你发现这其中的异样了吗？对，拍照的瞬间，每个人都在开心的笑，唯独前排右一，我的母亲，她不仅没有笑，且失神的目光与忧伤的表情，让人过目难忘。

而我母亲平时是个非常爱逗笑的人，常常是一群人中的焦点，即便在最苦难的日子里，她都能让自己苦中作乐。那么拍照的那个瞬间，她为什么没有笑？因为，当时她得了面瘫症，只要稍微笑一下，她的嘴角就会歪向一边，可怜的母亲，在面对病疾时，如此无助。

这两年，母亲经历了很多，衰老，疾病。通常人生中的不可预判和难以控制才让人如此无望。

年轻时的母亲是个坚毅且正直的女人，在农村的十年，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年幼的儿子，干的农活不比任何一个有青壮劳力的家庭少，她性格随和正直，与人为善，常常得到别人的帮助。她蕙心兰质，自学裁缝手艺，村里年轻人的衣服都由她缝制，因此更加赢得了好人缘。

住到城市的那些年，她就像家里的外交官，负责家庭以外的一切事务，张罗了三个哥哥的婚事，以及安排了我的学业，那时候母亲很瘦，都是因为过度操劳。

父亲去世以后，12年来她都住在我家，起初哥哥们执意不同意，但是去他们家，我也不放心。父亲刚去世的时候，母亲整夜整夜不睡，为了让母亲尽快的走出悲伤，我带她出去旅行，去广东、深圳、珠海散心，给她拍了很多照片，做成了一本本相册，用五光十色的世界来慢慢稀释她内心的悲伤和孤独。我给她足够的零花钱，让她和老年朋友们一起打麻将消遣。

之后的十年，母亲在我身边，过得充实快乐，她像一个老小孩一样自由自在。

但我一方面感到心安，一方面也痛苦地目睹着她的衰老。2017年夏天的晚上，她和我从婆婆家吃饭回来，上楼时，她手里的小拎包掉到了地上，她弯腰用另一只手捡了起来，之后洗澡睡觉，没有任何异样，然而，第二天早晨，在她惊慌地呼喊声中，我惊醒，来到她床前，母亲告诉我，她不能起床了，她的半边身体失去了知觉。老公背她下楼，我们挂了急诊，医生说必须做个脑CT，结果出来，原来母亲得了脑卒中，俗称“中风”，办好住院后，我悄悄地问医生，还能站起来吗？医生说希望渺茫，毕竟年纪大了，何况梗阻的部位在脑干。

母亲看我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毫无知觉的身体让她脸上写满绝望。下午又做了核磁，核磁结果出来后，我和老公立即送去南京几大医院，咨询相关专家，到军区总院时，恰好那里还有床位，尽管我们当地医院的医生不同意，我们毅然决定把母亲转来南京，最好的医疗条件，这是我们做子女唯一能做的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一直在南京军总医院陪护她，我查找了一套中风康复训练操，每天除了吊水，就有计划地给母亲做康复，帮她活动瘫痪的胳膊和腿。在临出院时，她竟然能摸着墙走一段路了，军总的主任都觉得是奇迹，妈妈脸上开始出现了希望的笑容。这也让我坚信任何困难面前，决策真的很重要。

之前的母亲是讳疾忌医的，她曾经说，生病了宁可死在家里也不去医院。中风之后，母亲又经历了尿结石和面部偏瘫，超声波震碎石头和针灸，她都能勇敢去面对。

所以这张照片里的母亲，面对衰老与疾病，甚至死亡的逼近，除了无奈与绝望，也有一份与命运抗争的倔强。

祝愿身体渐渐康复的母亲，从此无病无灾，百岁平安！

前天，在旋转餐厅吃自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