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

放假回家，爸爸抽空带我去了趟爷爷家，说爷爷刚做完手术不久，身体一直不好，这两天又是村里的“扫尘日”该回家帮帮忙了。

我印象中的爷爷，嗓门儿大的在村头能传播到村尾，永远是挺直着脊背，端着个茶杯，穿着笔挺的衣服，在饭后，用那双油乎乎的大手抹一下嘴“我去打牌了！晚上吃饭再回来！”说着，便扬长而去了。

而这次回家，那个蜷缩在椅子上，乱糟糟的头发上顶着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被叫做帽子的破布，笔挺的西装不见了，腿上穿的好像是奶奶缝补过的花棉裤。这个人，苍老的我好像不认识。奶奶叫他“儿子孙女回来了！”他这才慢慢转过头，声音温柔的像是病了“回来啦？”我看看爸爸，应着“回来了”。看着我俩手里买的菜和奶粉，爷爷哆嗦着想站起来接，还没等站起来，又哆哆嗦嗦地坐下了，叹了口气说：“东西放桌子上吧……”

爸爸跟大姑忙活着收拾东西，让我搬个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我坐在爷爷身边，爷爷说：“现在在外面念书可累？没钱就说，我老了花不了什么钱了…哈尔滨冷吧？多穿点衣服，就穿这么点肯定冷吧……”我一边应和着，一边忙着给微信的朋友回复消息。爷爷叹了口气说：“唉…人老啦……好冷…”“爷爷，你冷呀？给你倒杯热水？”我问。爷爷笑眯眯的说：“不用啦，你玩你的，我去逛逛，走走！”声音依旧没有以往洪亮，却好像比刚开始有了生气。目送着爷爷端着茶杯蹒跚的身影，我顿了顿，又点开了微信。

快要吃中饭了，到处却找不到爷爷的身影。大家着急的满村子喊，我转了一圈，回家后，看见奶奶的房间灯亮着，以为爷爷自己回来了，走近，屋里传来奶奶数落的声音：“在房里睡觉也不开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他们都去找你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就不能出门走走！”“知道他们回来，你一大早就把我叫起来了，我现在活也干不了，就坐在门口，冻死了，好冷，我就上床睡觉了……”爷爷的声音满满的委屈。我心下一酸，推门而入“爷爷，起来吃饭啦！”奶奶看见是我，忙着给爷爷穿好衣服，又去把菜热了热，开饭了。

吃饭时，爸爸一直劝爷爷多喝点汤，托人买的鸽子，说是补身体。爷爷却一直不肯动筷子，让爸爸跟我吃。饭吃完，爷爷就睡了。我悄悄问爸爸，爷爷的病严重吗。爸爸说，其实爷爷都是小问题，手术也恢复的很好，就是整天觉得自己花钱花得厉害，拖累了大家，心病好不了。

饭后，我跟爸爸要回家了。奶奶悄悄给我拉到一旁，往我手里塞了两百块钱，说：“这是你爷爷让我给你的，你别告诉你爸，快过年了，给自己买点东西，长大了，不像小时候爱吃糖果了，你爷爷还说今年不做了，做了也没人吃，我们俩也做不动了，你们自己买点吃的吧……”

老爷子原来可以老的这么快，嗓门儿也没了，精神也没了，连亲人也渐渐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