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事与亲情

      当今社会，由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缺失，不少人“三观”错位，是非颠倒，只信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动物逻辑，丧失了仁义礼智信，抛却了起码的人道、孝道和亲情，人性中只剩下了自私、贪婪、凶残、无情、无义、无耻的动物本能。就拿近年来的城中村改造，房屋征收补偿来说，很多地方就暴露出不少这方面的问题。

      近年来，随着城市建设和棚改步伐的加快，“拆迁”和“棚改”成为菏泽人口中的热词。凡是家住城中村的市民，见面打招呼不再是“吃了吗？”“做啥去？”，而是“拆了吗？”“搬了吗？”。绝大多数拆迁户在棚改中得到了合理的补偿，得了实惠，乔迁新居，自然喜上眉梢。然而，也有不少人家因为回迁房、补偿款等财产的继承和分割引发家庭矛盾，造成父子兄弟反目成仇，兄弟姐妹对簿公堂，甚至大打出手，非死即伤，令人扼腕叹息，唏嘘不已。
      77岁的牟班发老人是菏泽市区某社区的居民，这段时间他一直愁眉紧锁，郁郁寡欢。遇到街坊邻居或亲戚朋友就唉声叹气，述说自己的烦恼，说到动情处甚至老泪纵横，捶手顿足，仰天长叹。老牟的烦恼，还得从几个月前的房屋拆迁说起。
      今年4月，老牟家所在的村庄开始沸腾了。因为传说多年的棚户区改造轮到了他们村。办事处和街道社区已经召开了动员大会，拆迁办的工作人员也开始丈量评估每家每户的宅基地和房屋。根据政府制定的拆迁补偿政策、方案和评估报告，老牟一家可以得到600多平方的回迁房，或者近300万元的赔偿款。经过多方咨询和仔细合计，老牟和儿子都觉得政府的赔偿很合理，便欣然在协议书上签了字，当天就租赁了房子准备搬家。
      当天晚上，老牟和儿子一大家子正在为搬家忙的不可开交，三个出嫁多年的闺女不约而同地回到了娘家，每人手上还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她们一进门就咋咋呼呼说，听说老爹和娘家兄弟要搬家了，赶紧过来帮忙收拾东西。
      看见闺女上门，老牟自然格外欢喜。可儿媳妇却不再像往常那样热情待客，端茶倒水。她认为来者不善，这三人早不来晚不来，听说娘家要拆迁了却齐刷刷登门，肯定是要打她家回迁房的主意。面对三位大姑姐，她不冷不热，爱答不理，而且一张脸阴沉地能拧出水来。老牟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无可奈何。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三个女儿帮忙搬家是假，来分房产、要房子才是她们的真正目的。
      绕来绕去，三个出嫁的姑娘终于说明来意。大姐说，儿子大学毕业在菏泽找了份工作，谈了个女朋友，因为没有房子，对方始终不答应订婚。二姐说，自从孩子他爹车祸去世，自己独自带着两个孩子。为了孩子上学才来城里做生意，一直住在租来的房子里，这下好了老爹和弟弟一家分了6套回迁房，怎么也得分给她一套吧？三姐没找到合适的理由，但也理直气壮地说，法律有规定，儿子女儿都是合法继承人，俺也不多要，给俺该得的那一份就行！
      既然打开窗户说亮话，儿媳妇也不矜持了。她怒火万丈，一跳三尺高，拍着大腿说：“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老规矩，老人的过活就该儿孙来继承。这个家里，一砖一瓦都姓牟。嫁出去的姑娘就是外姓人，当初该陪嫁的都陪嫁了，怎么还有脸再回娘家要东西！”
大姐闻言，双手拍得啪啪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俺那苦命的亲娘啊，如果您老人家还活着，您也能给俺当家做主啊！手心手掌都是肉，儿子闺女都是您身上掉下的肉啊。咱们这个村里，100多户人家，那些办事利亮的爹娘，啥事不想着自家闺女，谁家不给姑娘留一处宅子，将来老了对娘家也有个念想，给您老人家烧纸上坟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呀。这可好，兄弟姐妹4个，得了6套房子，竟然被一个人独占，这心也太黑了吧。
想当初，俺当姑娘的时候，可没少给这个家里出力呀！那时候，俺兄弟年龄小，家里劳力少，宅基地也不宽绰。不仅地里的庄稼活都是俺们干，而且为了给弟弟盖房子，娶媳妇，爹娘带着俺姐妹仨，用地排车从5里远的万福河里拉土垫宅基。俺的手上脚上磨起了泡，肩膀被车袢磨肿了，月经都把裤子湿透了也不舍得歇息。没白没黑，起五更睡半夜，一锨一锨地挖，一车一车地拉，汗珠子摔八瓣儿，硬生生把个一丈多深的大坑濠，垫成了半亩多的宅基地。如今可好，垫宅基地的人却成了外姓人，给娘家出了牛马力，最后却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呀！
      儿媳妇也不示弱，歇斯底里地嚎叫：就说这宅基地吧，当年也是村里按照男丁才分给俺的，恁听说哪个村里给嫁出去的姑娘分宅基地了？俺承认，闺女是能继承财产，可是你们睁眼看看，拍良心说说，这个家里哪些财产是老头子挣来的？你们老头子攒的那点破家业，早在你们结婚的时候就当嫁妆了，俺还替老头子还了几千块钱的贷款呢。现在的这几处院子，还不都是俺两口子起早贪黑扫大街、卖青菜，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分一毫、口挪肚攒，好不容易才盖起来的。房产证、宅基证，哪个本本上有老头子的名字？
      还有脸说为这个家出了多大的力？那是哪辈子的事情了，跟俺有半毛钱的关系吗？前几年老太太从生病住院，到出殡安葬，前前后后花了11万多，你们除了拿几个破鸡蛋，谁出一分钱的医疗费了？老头子平时的吃喝拉撒、看病吃药，你们谁出赡养费了？谁伺候一天了？没有尽赡养义务，还想继承财产，门儿也没有，官司打到天边俺也不怕！
        还有，前些年俺家盖房子问你们借钱，一个个鳖气不敢喘，一分钱没借给，一天忙都没帮。如今可好，看见俺分了几套回迁房，你们就眼红了，要来继承财产了，我呸！今天就把话撂这了，这个家的一草一木都是留给俺儿子孙子重孙子的，你们这几个张王李赵刘，凭啥张嘴要俺家的东西？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任何人休想拿走一丝一毫。不然，如果我上吊、喝农药，就是你们逼的！
        眼看着几个女人为了房产撕破了脸皮，吵得鸡飞狗跳，家里乱成一锅粥。老牟，老牟的儿子和孙子，一个个低眉顺眼，垂头丧气，既不敢说这个，又不敢得罪那个，束手无策。
为了息事宁人，老牟把三个闺女喊到他的老屋里，抖抖索索地从被窝里拿出一个破手绢，眼含着热泪说，闺女，这是我在工地上打零工、捡破烂攒下的一万多块钱，你们姐妹三个拿去分一下吧。熬一家人不容易。你们也知道，从你们爷爷那一辈，咱家已经三代单传。好不容易到你弟弟这里，给我生了三个孙子。如今，孩子们也都长大了，眼看着都该盖房子娶媳妇了。咱家拆迁赔偿的几套回迁房，是留给俺三个孙子娶媳妇的，你们也再别跟着掺和了中不？你兄弟媳妇性格倔强，看东西珍贵，想从她手里要一套房子，比要她的命都难。千万别逼得她喝药上吊，不然，三个侄子也饶不了你们，亲戚也没法做了，咱这一家人可都完蛋啦！
        三个姑娘听了老牟的一番话，气得哇哇大哭。她们咬牙切齿地说，俺那糊涂的亲爹呀，你一辈子都没办过一件明白事儿。人家当老人的都能主持公道，你咋就心里只有儿子和孙子？别说您攒的一万多块钱，就是十万百万俺也不稀罕，俺姐妹仨争竞的也就是个理儿，要得就是您一句公道话呀！俺们今天最后喊你一句亲爹，你就当没生养俺这三个闺女，从今往后就跟着您的儿孙享福吧，俺到死再也不登你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