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童年最深的记忆,就是拉着爷爷的手,在家乡的桥上散步。我对世界所有的认识与幻想,大抵就源于这每天长时间的步行当中。
爷爷曾是一名养路工,在最艰难也最危险的川藏线一守31年。走路,即是一种职业习惯,也是一种对命运的抗争。
母亲说,爷爷来自一个商人家庭,可他和弟弟皆为庶出,因此在家中也受尽了各种侮辱和虐待。倔强的爷爷不是一个愿意向命运屈服的,12岁的他带着年仅10岁的弟弟离家出走,做过乞丐,做过地主家的短工……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这一走,也让他在我的家乡与唯一的弟弟失散,从此再为见过面……
年幼不懂事的我,曾一次又一次的问过爷爷他年少时的经历,可他不愿多说,所以至今,我对他的经历也只是来源于奶奶和母亲的零星的叙述。
爷爷怎么成为一名养路工人的,我不知道,我出生时,他已退休好几年了,关于那些艰难的岁月,他极少提起。我只知道,当年在回甘孜的路上,发生过严重的车祸,他的腿骨被摔断成好几节,而医生断言,他的下半生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我想,对爷爷而言,最大的痛苦不在于可怕的车祸,而在于不能独立生活的恐惧。一个从小就不会向命运屈服的人,怎么可能忍受轮椅上的人生!
他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坚持着医生都不敢相信的高强度锻炼,他站起来了,他可以走路了。手术之后,他的腿是瘸的,可是他从来不愿让人同情,他不愿让人把他当残疾人对待,他数十年如一日坚持着走路锻炼身体,后来,没有一个人能从他步态当中看出他其实是瘸子,他成了医生眼中的奇迹……
这些,都是我出生以前的事情了。而我能记起的就是,自我记事开始,爷爷就带着我每天长时间的步行,即使到八十几岁的时候,他仍然保留着养路工人的习惯,看到路边有影响车辆或行人通行的障碍物,他会一个人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动手去清理。我记不得是他八十几岁时发生的一件事,让全家人紧张了好几天,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一个耳朵很背、视力模糊的老人,有一次,他一个人出去了好几个小时,吃饭时间点过了都没有回家,全家人满大街的找,连警察都惊动了,最后在城郊的一条公路边找到了他,他正在耐心的用一根小竹竿清理被淤泥堵住的路边排水沟……
我15岁就开始住校,从此一直一个人生活,除了寒暑假,就再没有机会陪在爷爷身边。爷爷也在2015年3月29日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大学毕业,我没有选择回家乡发展,我继承了爷爷的冒险精神,以及他的坚韧与倔强。我一个人在一座陌生的城市生活、工作,在风雨中前行,即使遍体鳞伤也从未想过放弃独立。我知道,我的爷爷一定希望我成为一个独立与坚强的人,不惧孤步,无惧毁谤!
许多年过去了,我的很多生活习惯都已改变,而唯独喜欢步行这一条,一直没变。这些年,我一直习惯步行上下班,习惯在行走中思考,习惯通过行走调解情绪,步行对我而言,不仅锻炼身体,更重要的是融入骨髓的独立与坚强。这些年,即使从未有机会成为中国公路交通战线的一员,我一直对中国的公路交通事业保持着谜之执念,这种执念,不仅是对爷爷的挚爱,也是对公路交通事业给国家带来的变革的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动与敬仰!
……
谨以此文纪念我最亲最爱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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