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1日人力考试,在此之前我知道母亲住院了。
5月24日买了回家的车票,总有种感觉说不出是什么。
25日给老妈打电话,得知老妈已经转去了郑大一附院。
卫生院,第一人民医院,郑大一附院,我知道出了什么事,不敢想。
退了27日的车票买了26日去郑州的票。
见到母亲的第一感觉,眼有点疼。瘦了几十斤,眼窝塌陷,眼圈发黑,脸很黄,眼睛也是黄的,全身都是黄的……
母亲不让我用她的碗,她的水杯,她的毛巾,不让我用她用过的所有东西。
在去郑州之前,医生查不出母亲的病因,只知道,母亲的肝胆出了问题,具体问题,无论怎么查都不得而知……
母亲所在的病房,是加床,在12楼的肝移植科。
不知道结果的过程很煎熬。
我去见母亲的那天,是母亲化验报告出来的日子,父亲去取报告单。
回来的时候父亲对母亲说没事,不是大事就是炎症太大了,然后就哭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男人就这样在走廊的加床哭了。
父亲说他不敢看报告单,他去取的时候心里怕的要死,他在取片子和报告单的地方待了很久很久,不敢看。他不停在心里祈求菩萨,一遍又一遍的。
最后拿去给医生看。医生正在忙让他回头拿过去,他不走,医生拗不过他。
“没什么大事,只是肝囊肿胆囊肿,炎症太大了而已。”
我能想象得出这个男人在出片机前的样子,双手颤抖,浑身发抖,心揪在一起,手里拿着报告单,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勇气去看,就那样站着,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我能想象出来他拿着报告单给医生脸上故作淡定实则提心吊胆的样子,能听见他听到医生说没事后长舒一口气的声音……
父亲给母亲说这事得时候老泪纵横,母亲也是。
父亲说他在人民医院的时候,那里的医生查不出病因,医生说可能是坏病,或许是癌。
我能感觉得到这个大男人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站在医生面前。
他一直承受着母亲可能无法治愈的事实照顾母亲。
父亲陪母亲去医生办公室询问医生,医生说不是大病,不用做手术了,然后母亲就哭了。
医生说母亲不用你做手术了你哭什么
旁边的病人说母亲,你不用做手术了你应该高兴啊
母亲说是是是
母亲是高兴啊,只不过太高兴了,高兴哭了。
父亲说他想过很多种结果,他不知所措。
母亲说她也怕,很怕。
肝移植,一个肝35万,做手术,做检查,一系列下来没有75万根本不行。75万,对于种地的农村人来说这是一辈子都不敢想的。
好在,一切都还好。
就像临近黄昏临床的一个老奶奶,做了肝移植来复查,她女儿说她妈妈做了手术了还不知道自己是换肝了,我听着觉得很好笑,可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阿姨说他们知道老奶奶需要做手术后就给家里打电话,阿姨的舅舅问奶奶的儿子有钱没有,她儿子说有。
她儿子手术前给他妈妈凑了100万。从一开始准备都后来下手术台,老奶奶一直觉得自己只是生病了,仅此而已。
阿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有些红,奶奶眼眶也红。
值不值?
值
奶奶说,对着一堆的钱叫妈妈再叫它也不会回答
路灯只留得简单的影父亲很小气,小气到为了买2块钱的小米粥跑遍郑大一附院附近所有的店,因为3块钱的豆腐脑我嫌难喝剩半碗说我浪费了1块钱,因为卖凉皮的店没有5毛钱的馒头而穿过一条街去买,因为香蕉4块钱一斤而只给母亲买两个,因为饭贵他每次都舍不得吃不饱,这些我都知道……
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些,我想吃酸菜鱼就去吃,12块3毛8一顿,想吃香蕉就去买,3块钱一斤买一兜……
那一瞬间我想的不是愧疚,而是为什么我不会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
因为是加床,没有病房床位费贵,所以没有厕所,每次都需要去病房上厕所。晚上十一点多,我去上厕所,很轻的推开门对着一个阿姨说我用一下厕所,阿姨说你们都这样我们还怎么睡?
我觉得受到了羞辱,直接转身关门离开,发誓再也不要去那个病房。
可是我没有做到,因为母亲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去楼下的公厕,每一次都需要我陪她去病房。
一次又一次那所谓的自尊心受到打击,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不堪一击。以前我觉得自己是个超人,会创造很多奇迹,会救很多很多的人,会有多么的幸运,都是笑话。
这世界现实的根本不容许你思考,钱就等于命,没钱就没命。
我把助学金取出来拿给父亲,母亲知道后一个劲的吵让我带回去,可我也只想让父亲给母亲买点营养的东西啊,他们都不容许我这样做,怕我是把生活费给了他们而拮据了自己的生活。
可是啊,要我该怎么做才能减轻心里的内疚呢
父亲不喜欢去大一点的饭店买东西,哪怕是他们半价。那一天晚上八点半后半价开始,最终却和老靳吵了架,因为他吵着不去,嫌人多嫌烦,我跟他吵,不理他……
可是我知道啊,他不是嫌烦,他是怕别人看到他排长长的队买来半价时眼里的嘲笑,多么讽刺。
他也是男人啊,有自己的自尊,哪怕是五十多岁了我都叫他小老头了。
我觉得自己是个怪人,别人都看不透,就像别人看不透家境觉得我很土豪。我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从不吝啬,穿衣服总是跟别人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很多人觉得我很强势,很高冷,我觉得搞笑。这些所谓的高冷一切的一切都是伪装,怕别人看透自己的自卑,于是装做生人勿近,把自己变得很高傲,于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秘密。那是一种低到尘埃里的自卑,低到只能靠外在给自己撑腰。
一直觉得只要充实自己就会变得不一样,可事实就是事实,那扎根心底的自卑再怎么遮盖也遮盖不了。虚荣么,我从未觉得,只是当一个人只能用虚荣来撑起自己那可怜的自尊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极了小丑。
我从不相信什么感同身受,别人信了安慰安慰你,不信你,那你不过是把自己的伤疤揭开把血淋淋的伤口给别人看而已。
随笔二十四,爱人姓李医院,当真是个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我亲耳听到病房楼下的人给家里打电话,用全力吼着你们到底给不给咱妈治要不要咱妈活
我亲眼看见几个人从病房出来走到走廊角落围在那里隐忍啜泣
我亲眼看见旁边十二岁的少年带着他母亲割给他的肝来复查
我亲眼看见走路都不稳的孩子带着做过手术后身体插的排污血袋走在大厅里喊爸爸
我亲眼看见下手术台的人眼睛睁着还是闭着看清他眼白的颜色
我亲眼看见准备上手术台的人带着氧气被人围着推向手术室
我亲眼看见下了手术台的人如何在亲人的惊恐里再一次被送进紧急电梯
我亲眼看见医院走廊里睡地板的人挤的下不去脚,病房楼下的空地上都是地铺
在陪母亲的那几天里,长这么大第一次上树,给她摘枇杷果,她说很甜时满足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
母亲想吃猪蹄,长了五十多岁不知道猪蹄的味道,想吃又怕难吃浪费钱,犹豫到现在都没吃到。
她怕打针,每次都吓得捂眼睛,从手背到手腕到胳膊到大静脉,没有一处地方是完整的,护士都给他扎针都需要选址选好久。
拔针的时候生怕流血能按半个多小时。
原来,母亲也是个孩子。
31号回学校,刚到站牌车就到了,还未来得及好好跟她说句话就走了,在车上冲她挥挥手,突然不敢回头。
6月1那天老姐发来信息说父亲上午回家收麦了。医院里只剩下老李一个人,凌晨2点的那瓶舒巴坦不知道会不会在最后一滴进入血管时让她不睡着,不知道右手扎着留住针吃饭会不会不好。
6月2是周五,在中午给老姐打完电话当机买了下午最早去郑州的票。买了点樱桃和荔枝,还有一点菜,老李说医院的菜太油她吃不了。
还有四十分钟火车发车时我还未坐上去车站的公交,到车站还剩十分钟取票检票,一切刚刚好,就像离开时赶的那趟火车一样,刚刚到就开始检票。
时间就是如此恰巧,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2号见到老李时她向我炫耀老靳带她去了小吃街还给她买了脆瓜和菜,还有五香馅的饼,他们一转了好久好久才回去。
无人于你立夜幕2号晚上老李左胳膊上的留住针也发炎了,胳膊都肿的老高,叫护士过来换了针和地方之后老李说还是身边有人有胆子。
我忘了她怕针,很怕的那种。
老李和我说着我和老靳走的这两天她旁边新换的邻居是怎样帮她带饭帮她叫护士,她说她都睡着了护士过来拔针才知道是旁边的人帮她一直看着,跟老靳和她大女儿通电话时,老李说世界还是好人多。
在医院陪老李这些天,越发的感觉自己的稚嫩,学生到底还是学生。越是接触的陌生人多越是感觉的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什么锻炼都是白费,自己还是什么也不会的黄毛丫头,校园里的人,终归是与踏入社会的人有差距,哪怕是年龄相仿。
有时候感觉老李和老靳能生活在一起几十年简直就是奇迹,两个性格完全相悖的人,从未相安无事过竟也过了这么多年。
我认真的守着这份奇迹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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