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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anceTse | 来源:发表于2017-06-14 23:31 被阅读49次

    The joy of our heart is ceased;our dance is turnedinto mourning.

    ——Lamentations【5:15】

    那是一个下雨天,天色阴郁得像一匹染坏的黑布,清晨没有什么学生。我打着哈欠推开阅览室的门,身后湿冷的风和一夜封存的知识气同时来袭,让我恶心地反胃。

    打开电脑,翻开记录本签一个到,基本就无事了,归库的工作在昨天下班之前就已经做好,我去我照看的那些书架们看看有没有索书号弄乱的,也好整理一下,学生们老是会乱抽书,看见久仰大名的书不免多手多脚,随便翻翻又悻悻地放回。

    就是这个时候,他出现在我面前,目光来回扫射着我其中一个书架。一个中年人,看起来没什么钱,穿着一身过时的中山装,留着鲁迅先生似的胡子,但是眼睛却小的可怜,头发像是污水池里富态的水草,乱糟糟地从他的小脑袋长出来。他不高不胖,按理说,像这样的一个人在人群中是断然没有什么识别度的。但是这是大学的图书馆,来来往往的大多是一些年轻气盛的学生,况且这个时间还算早,他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哪还有这么大人了还看书的呢?但是时间永远分岔,通向无数的未来。在将来的某个时刻,万一我成为自己的敌人呢。大概他看我也是这样吧?

    “你好!”我向他点头。“我是这个书库的管理员。”

    他并没有理我,而是继续着他的动作。扫视完整个书架之后,他双手背过去放在身后,打量了一下我,抿了抿嘴唇道:“你是时一?”

    我正好奇他要准备说什么,心里猜测着估计是老古董不懂用图书馆的检索系统,看了书架没找到准备让我帮忙,我好一口回绝道对不起请使用本馆检阅系统查询管理员不提供服务云云。不料他却同样单刀直进,直接点出我的姓名。

    “你好,我是时一。”我迅速拉回走神的思路。

    “我要找一本书……“

    不等他说完,我立刻回绝道:“你可以先用检索系统查询一下索书号,再去找。”

    “找过了,不在系统里。”

    不在系统里的书?大概是系统升级亦或书架更新被换下来了。

    “只有这里有……你是知道的。”他说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下来,看了我一眼又继续说道。

    “叫什么名字?”

    “《塞莱斯廷预言》。”

    “没有。”

    “你想想看?”

    “没有。”

    “好吧。”他似乎放弃了继续寻找的兴致,又扫视了一眼我的书架,转身准备离开。临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说:“我姓孔,要是你找到了,记得告诉我。”

    那是一个下雨天,天色阴郁得像一匹染坏的黑布,清晨没有什么学生。我打着哈欠推开阅览室的门,身后湿冷的风和一夜封存的知识气杀向彼此,让我皱了皱眉。

    打开电脑,翻开记录本签一个到,接下来基本就无事,归库的工作在昨天下班之前就已经做好,我去我照看的那些书架们看看有没有已经积尘很久了的,其他书库的管理员对这个很不以为然。他们有时会说我,书整齐了便是,灰尘总是有的,画蛇添足,未免不雅。我却老是觉得,这些书在我的书库里呆着,该打理干净才是,守墓人总该修修自己的陵园。我的将来已经和过去一样无法挽回。

    走过去哲学宗教类的书架,我拉过一辆推车,准备把书架上的书放下来,好擦洗一下书架。《哲学研究》《逻辑哲学论》《伦理学》《查拉斯图拉如是说》《西方哲学史》……这些书名一一从我眼前晃过,我突然发现在一列积了一层灰的故纸堆里有一本旧地发亮,很明显经常被人阅读的书。我心想是不是某个老教授从其他书架里塞错了过来的,扫了一眼索书号:A122/M087。嗯,是在这里没错,为什么我不知道有这本书?《The

    Celestine prophecy》,吓,还是英文的,这不是应该在外文书库的吗,又不是我园子里的。但是索书号没错呀……

    想想等会再说吧,先把书架弄干净。我拿起推车上的湿布,慢慢地擦。我喜欢先擦那些不引人注意的细微角落,把一些褶角里面的灰尘用湿布擦一遍,想象着它们在暖暖和和地睡着觉,昏昏沉沉地做着梦。突然之间天和地冷了,身体忽的被扯离了被窝,飘摇轻盈的梦被撕裂来开猛地往下坠,紧紧地和其他人黏在一起了,它们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但是又被黏地紧紧地动不了。一瞬间又天旋地转,无数的卫道士们杀了进来,说要消灭他们,于是双方大战三百回合,勾心斗角,各类英雄人物粉墨登场,血流满地竟成洋,他们漂浮在敌人和友军的尸体和血液中都没了力气,只好就此和谈。

    而始作俑者拧干了毛巾。

    而擦干净角落之后,我最喜欢的其实是擦大块的面积,手持抹布,啪地一声拍到架面上迅速擦过,看着大片大片的灰尘瞬间变了颜色,闪烁着水渍的光。心里顿时就有一种攻城拔寨的胜利感,同时我也知道,看似干净的水渍里肯定还有残军败将。得用干布再擦一遍,彻底清除。

    好生忙活了一阵子,我才回头去看那本《The Celestine prophecy》,书不厚,开篇说是一部发现于秘鲁雨林中的神秘手稿,写于公元前六百年,预言了几千年来人类心灵的成长过程。以“九个觉悟”揭示生命的真相,也为我们展示了一个高度发达的精神文明社会的未来云云,我正准备好好读一下,却被几个学生打断了,等我帮他们弄好,却发现那本书已经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呢?

    我围着办公桌仔细看了几遍,确定确实是找不到了。不过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经常用着一个东西,不知怎么就不见了,如畏惧黑夜的精灵一般从空间里退去,等你不在意的时候又突然地出现。权当那本书去度假了。

    那是一个下雨天,天色阴郁得像一匹染坏的黑布,清晨没有什么学生。我打着哈欠推开阅览室的门,身后湿冷的风和一夜封存的知识气向我伸出一个拥抱,我猛地吸了一大口,将它们同时纳入我的肺里。

    今天学校没什么特别安排,照例可以没人打扰地料理我的菜园子,那些个学生老喜欢往楼上跑,真不知道那些个畅销书是怎么出版的,整天念叨着”以梦为马“,海子的诗也就那样,我呀,还是喜欢这些个老古董。

    也可怜了这些个作家,总是被人挂在嘴上的多,恐怕熏地不行。

    上回读的那册《解离的真实》还可以,不过真不知道翻译的人怎么搞的,要我说啊,总结起来就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但是几千年以前隔着那么远,希伯来人,希腊人,印第安人,印度人,汉人都能想到一块去,说明真理总该是像喝醉的酒神遥遥地一指,有个固定的方向。

    下个礼拜要更新书架了,看看有什么我喜欢的。

    …………

    …………

    …………

    祂说那本书在我这里,可是为什么我找不到?

    …………

    …………

    我?

    林渊静静地感受着新书的质感,今后他将是这个书库的管理员。学校也刚好在这个时间更新了一批书。

    他看见无数的书籍交织成无数的世界,他听见人语。有人在喊林渊。他看见胡安·加西亚·马德罗开着雪佛兰从智利的海岸线到世界另一头,他看见阿琴波尔迪玩味地看着性工作者被大批虐杀,他看见摩西分开红海给希伯来以应许之地,他看见上亿场并不存在的战争,他看见一个在革命骸骨残余的鲜血浸染的土地上四海波平的中国,他看见人们漂浮在海面上寻欢作乐忘记了承载躯体的浮冰。

    林渊打开上一任管理员留下的工作记录本,上面最后摘抄了一句西班牙文:

    “Mas es la bu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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