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最后一天，空气里藏着落花的香气。我在试图书写一段春光，却被时间抛弃，落笔只剩回忆。
回忆多了，人就老了。
花落了，明年依旧会开。燕南飞，来年就回。而我们记忆里的人儿，却再也没有回来过。随着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数不清的故事，说不清的传说，以及记不清的岁月。
记忆总是开始于春天。开始于那一树梧桐，开始于那一串洋槐，开始于那一捧榆钱。甚至那一棵苦菜，那一片蒲公英。开春后的河岸，潮湿而柔软，人们提着的塑料袋里，装着鲜嫩的薄荷。孩子们在岸边的草地上奔跑，试图让手里劣质的风筝能够真的飞上天空。
开春后的河水中，细小的鱼苗，努力的游动着。躲避着刚刚下水的小鸭子的追逐。垂柳刚绿的枝条，被人们折断，将树皮扭动下来，成为一段中空的细管，放到嘴边，就能吹出清脆的曲调。这声音很清很高，从遥远的记忆深处传来，穿透了几十年的距离。
而柳树下，笑呵呵看着孩子们疯跑的老人，带着蓝色的头巾，穿着厚实的棉服。人老了，身子虚，总要穿的厚一些，那怕已经到了春天。老人的手掌粗糙，却又精巧。农家传承了几千年的味道，一直留存在这一双手上。
这双手扛过锄头，抬过石头，缝过棉被，裁过衣服，煮过红薯，熬过豆腐。这双手甚至“拿过”别人的庄稼，拄过要饭的竹棒。这双手从旧时代抚摸过岁月，经历过战争，也承受过天灾人祸。这双手老了，只能颤巍巍的护着河岸的孩子。
回忆里的这双手一直都是那么的苍老。老到很多孩子都能做的事情，她就已经做不到了。而现在的我，似乎也在慢慢变成那双手。成为了别人口里的老人。
春天去了，还会回来。而人走了，却再也不肯回来。是这人世太过艰难，让人没有什么留恋吧。我们常问，以后我们能不能去天堂。其实我们肯定能去的，因为我们身处的就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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