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一早,梁琪一家、二叔、二婶、大姨、大姨夫,还有个小不点(大姨家的3岁小孙女),再加上媒婆吴姐两口子,共10人,从聊城出发。
“大人孩子摆一桌就行”,梁家的亲戚不少,梁妈不想给吴昕家造成更多的麻烦,只选了几个代表。
三道沟真是不虚其名,离城区约80公里,虽然距离不是很远,但是下了主道,要走30多公里的土路,上坡下岭,出了一个沟,又奔向下一个沟。
乡下的路沟沟岔岔,村民们家的草垛紧靠路边,散养的鸡鸭鹅狗在路上摇摇晃晃,车速根本起不来,走了3个多小时才下屯子。
“坚持一会儿哈,前面那个屯就是了。”吴丽老公赵大志领路,他熟悉地形。
“这真是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大姨晕车,一路被悠晃得苦胆快要被吐出来。
梁棋心里却是别样的风景。她是在山里长大的,沟里的空气清新,虽然冬天草木枯靡,但是春意已悄然萌动,她喜欢。况且以后嫁给吴昕,她就会成这一带的“跑马灯”了。
进到屯口,吴昕一人在岔路口迎接,还是那身西服,他快步地迎上去。
梁母的脸刷地一下耷拉下来,“我们大车小岭,一路风尘,这吴家人也不至于这么没人气吧?”,但是她还是尽量克制下来,把耷拉的脸又使劲提拉上去,强装笑脸招呼着众人跟着吴昕走。
“实在不好意思,家里人手短,他们赶着做饭呢”,吴昕也看出了准岳母的不高兴,她跟梁琪小声解释,梁琪表示理解。
吴昕的家还需要往里走。远远看见几间低矮的草房,被秃树掩映在山坡底下,周围没有邻居,死气沉沉,只有烟囱里飘着的袅袅青烟,方能给这静寂的山坳增添点活气。
走进一看,这是四间茅草房,房顶有几处还用瓦片压着。窗户是上下开的,一个个小格子,最西头那间的窗还是用塑料布钉的。
“这是地道的山里人家。”梁母一边说,一边招呼大姨的小孙女别叫狗咬着。她脸在笑,心却在哭,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嫁到这样一个地方。
颜面尽失,但是她告诫自己必须要把这台戏唱下去。
“爸妈,城里的客人来了!”刚进院子,吴昕大声向屋里喊。
“快进来,大妹子。”吴昕妈拉住走在前头的梁琪妈,又喜滋滋地看着梁琪,“这孩子真白净。”吴昕妈60多岁,一张脸黢黑,一双大手粗粗糙糙,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女人。
吴昕妈很热情,招呼客人到炕上坐。其实客人也只能上炕坐着,因为家里没什么可以用来坐的东西。家徒四壁来形容吴昕的家一点也不为过。
吴昕的爸爸很木讷,核桃皮似的脸上,眼皮快把眼睛都盖上了。看见这么一帮人来,显得格外拘谨,只会说,“快坐,快坐。”
家里没有别人,吴昕的表姐过来帮忙,她住在一道沟。其实吴昕有个亲姐姐,只是嫁得太远,回来一趟不方便。表姐动作挺麻利,外屋案板上有炖好的鸡和排骨,豆芽凉菜拌了一盆,还有炸好的地瓜丸子……
农村的大锅需要烧柴火,在锅下有个20几岁的姑娘在添柴,看见来人不说话,只是傻傻地笑。
梁琪问吴昕她是谁。“她是我妹,有点智障。”梁琪仔细打量一下她,脸蛋不丑,但是看人眼发呆,乌拉乌拉地不知她想说什么。
“真可怜,她是先天的吗?”
“是的。”
正说着,从西屋里冲出一个男人,嘴里直嚷嚷,“为什么不让我出来?我不让喃歹饭(你们吃饭)!”吴昕上去拉他一把,没拉住,野男人把案板上一盆丸子掀翻。
大姨的小孙女吓得嗷嗷哭,躲在大姨的怀里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家里一时乱了套,吴昕和他爸、他妈一起,还有吴姐爱人赵大志一块儿把这个疯男人推进了那个钉着塑料布的西屋,任凭他在里面拳打脚踢,叽哇乱叫。吴爸连连自责忘了把他锁起来。
“他是谁?怎么回事?”梁琪瞪大眼睛看着吴昕。此时的吴昕头发蓬乱,额头也被挠了一条血痕。
“他是我哥,是个疯子。”
“他是咋疯的?”
“从小就有病,越大越坏。”吴昕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梁爸自打进了院子,就没有说一句话。他的心里是无味杂陈,他心疼自己的女儿。
来人勉强吃了顿饭,然后梁妈催着大家赶快走,说山里黑得早。其实最关键的是她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梁琪没有吃什么东西。吴昕给梁琪塞了个红包,应该算是彩礼吧,但是梁琪没有拿,她跟着家人一块儿离去。
“看家”,简直就是场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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