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6日
台风“烟花”未冷,仍在侵袭江浙沪。
密集的雨还在不停下,吹了一夜的狂风,温和了许多,窗外的一棵大树向西南方向歪斜了几个角度。
今天是被噩梦惊醒的,梦里遭遇了洪水,我在水岸边徒步回家,左手边深不见底的洪水里漂浮着一具具无名尸体,面或朝上或朝下,女尸的黑色长发犹如水里的水草缠绕,“优美”地漂浮着,年幼的孩童坐在水桶里哭泣,巨大的观音像伫立在尽头,双手合十,低首慈悲。
我从未亲身经历过洪水泛滥的灾害,要说有的话,也是很久远的二十多年前,在我五六岁时,依稀还记得家门前的田地和泥路被浑浊的黄水淹没了,全村都出来抗灾。我涉水其间,好几条蚂蟥钻进了我的小腿上吸血。
大人帮我将蚂蟥挤出来,扔到地上,一脚踩死,鲜血从肥蠕的体内喷溅出来。
我记得那种冰冷彻骨的恐惧,是那些吸血虫带给我的。如今只觉得恶心,除了恶心以外,再无那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起床后,照例先从一杯咖啡开始。
昨天看了一部纪录片,Catch and Kill: The Podcast Tapes,讲述震惊好莱坞的哈维·韦恩斯坦性侵案里的女性受害者们如何抗争的故事。要把那些故事讲出来,是痛苦的。但是她们如战士一般站出来对抗黑暗,哪怕毁掉名誉和事业也要揭露罪行,这份勇气令人钦佩。
我不喜欢那种“受害者遭遇了那种事那她以后的人生不就全毁了”的言论,真正应该被毁掉的是加害者的人生,而不是受害者的,这些言论只会加重受害者的创伤。在公众面对此类的犯罪事件时,尤其是其中的加害者处于权力更高一级的情况下,公众总是会把法律性质的事情用娱乐化的态度去对待,企图大事化小,将法律问题“道德化”,用放大镜极力窥看受害者们的生活和一举一动,妄图从中找到抹黑受害者的污点,而对加害者的行为却相反地采取了扭曲病态的“合理化”解释。这说到底,是一种对权力的屈服。
参照近期“吴亦凡诱奸性侵事件”,就是一次很好地由公众全民出演的“屈服于权力”的人性演绎,一些人对受害者泼脏水,污名化受害者,进行“荡妇羞辱”......这些过时却有效的伎俩一次次转移了公众的视线,将审视从加害者身上移到受害者们身上。我对此已经减少愤慨,更多的是对人性良知的灰心。然而,那一把把点燃我对人性希望的火把,是背后的受害者们一个接一个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正直坚定地并肩站在一起,汇聚成明亮的火光,将加害者的罪行一条条一桩桩的照亮。从这一刻起,我知道,时代已经不同了,姑娘们变强大了。
这个话题虽然沉重,但是我不能避开不谈。大千世界,每个人的声音都有权力出来,这个世界习惯了几千年来让女性闭嘴,捂住女性的嘴不让她们发声。但是,时代不同了,每一个女性都应该被听到。
正好,这次买的新书里有一本讲述关于女性被噤声的书,Men Explain Things to Me,作者是美国女性作家Rebecca Solnit。她在这本散文集里,探讨了历史以来女性是如何“被迫沉默”的。里面的一段话我发出来,与你们分享——“拥有到场和说话的权利是生存、尊严与自由的基本条件。我非常感激的是,在经历过早年那些有时因为屈从于暴力的被迫沉默之后,我成长为一个可以发声的人。这让我将永远站在不能发声的人那一边。”
我也本能地站在“不能发声的人那一边”。
朋友送的白百合和白玫瑰还没枯萎,开得正好。我喜欢花和植物,住的地方周围都是树林和田野,我觉得人生来就应该与自然亲切,老了以后希望去有山有海的地方养老。我把这个目标定义为“终极梦想”,设想70+以后的人生,开着车,车里装满一些简单的家当和所有爱的书,找一个靠近山的小镇子住下来,有空就去山上画画,徒步登山,去镇上的市集买五颜六色的蔬菜瓜果,有空约朋友看展看剧,和年轻朋友听摇滚演唱会,背上一大罐咖啡去小公园里阅读,像电影里的玛格丽特一样,把加缪的《鼠疫》反复阅读,成为一个很酷的老太太。
你问我家人怎么办?
我七十岁,家人都在天堂了吧。朋友们也在逐渐一个个离开世界,不知道哪一天会轮到我自己。我极简掉了很多世人觉得必须经历的东西,留下一些重要的朋友和书籍,在人生这趟旅途上,我从没有孤单过。我只觉得饥渴,对新奇事物的好奇永远不曾满足,对自我与世界的认知仍在继续。
今年读到一本很喜欢的书,威尔·施瓦尔贝的The End of Your Life Book Club,《生命最后的读书会》。作者得知母亲的寿命只有一两年了,于是开始了与母亲两个人的读书会。每一次阅读,每一本书,都是与生命最真诚的对话。这位美国母亲在患病期间仍在为阿富汗的孩子们创办图书馆的项目操劳奔波,正如她所说,“你能够改变世界,而看书是最有效的方法。”
作为一名二十多年的读者,我深切地感受到这句话的含义与重量。在《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中,有趣老头黄永玉喊出来那一句“认认真真做一种事业,然后凭自己的兴趣读世上一切有趣的书”,这正是我的心声。
今天谈到书的内容太多了,因为休息天我实在无事可做,只好做些阅读让自己对糟糕的天气不那么悲观。
外头的风啊雨啊还在继续。
猫被我关在书房外,已经熟睡。我打开门,它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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