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在一种半催眠的状态下进行自己的写作,这种感觉有些难以言说。也许,过去我总是在用头脑的思考来决定要写什么内容,就像曾经竭尽一切的思考去推理某些关于数学和天文学的问题一般,它们看上去是我写出来的,但实际上可能只是思维的游戏而已。然而,每当我事先以为自己能够写出某些特定的内容,到提笔时却发现自己竟然不能,一次又一次,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有这个属于自己的、有限的语言空间。这意味着,我没办法去模仿别人说话,没办法去书写那些我不曾涉足的领域,哪怕我能做到,那对我而言也是一种陌生的东西,一种外来之物,这甚至可以渗透到一个人的词汇。我现在才意识到,一个人的语言是专属于ta的标志。某些话别人能够张口就来,自己却总是吞吞吐吐;某些词语在别人的嘴里是口头禅,但要我说出来却是一种浑身难受的东西……语言竟然可以如此淋漓尽致地刻画一个人,正如互联网世界里每个博主都有自己的风格。我们真的能模仿别人说话吗?似乎不太可能吧。所以,我还是得要与自己和解,某些语言它就不属于我的世界……至少目前为止,我还不能灵活地运用某些陌生的语言。
对一篇文字而言,如果被人的头脑加工得越多,就越远离作者本身……所以,我决定把写作变成这样一件事情:当我还没有敲出下一句话之前,我要保持自己不知道下一句话会是什么——是不是感觉充满着未知?充满着惊喜?对的,要让写作变成一种充满好奇的、探索的体验。有时候读书也是这样,正是对陌生情节不断的好奇,激发了我们想要一直读下去的动力……有些突发奇想,要是生命中每时每刻都有这样的感觉该多好,像一个不断在探索惊喜的、怀着好奇心成长的小孩,那样我们就不会过分担心未来,也不会过分惧怕挑战了……我感觉我的潜意识在促使我利用写作来找回这种状态,尽管我离这种状态已经有些遥远了。这种状态在我的童年曾有过,但却转瞬即逝。小时候为什么会有这种好奇的、渴望的,仿佛一切都是美好的状态呢?那是一种充满希望的状态,现在回想起来,除了童年本身之外,外部世界也在给自己营造这种状态。可能这也跟时代有关,我们为什么再也听不到20年前那些动人的音乐了?我们为什么再也玩不了15年前那些快乐的游戏了?我们为什么再也看不到10年前那种喜气洋洋的人间了?我们为什么再也回不到5年前充满斗志的每一天了?……仿佛一个时代已经落幕。时代瞬息万变,也难怪人们总是会回想当年。
所以,既然我要用这种方式来写作,可能就只有把每一篇文章都当成一篇废话,把所有的平台都当成自己的文字垃圾桶——不过我做不到把平台当成垃圾桶这样的随意。这并不是一件娱乐化的事情,我要随时提醒自己。一个人真正面对自己是很难的,我们总会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审视自己。去把身体的感受变成文字,而不是把头脑的思维变成文字,这个过程对我来说也许会荆棘丛生。这意味着我要一次又一次地扒掉自己的外皮,去触碰到某些潜藏在深处的东西,我们总有一天会遭遇到自己的问题的,自己的东西反正都要暴露出来的。然而,我们没办法成为别人,但我们总是幻想着成为别人。想象一下,如果你真的变得跟某个他人一样了,你自己到哪里去了呢?……于是,我们只能是我们自己,哪怕是最痛苦的感受都只能是自己的。然而,生命中最深的痛苦,并不是我遭遇了痛苦,而是我遭遇了痛苦,而又不知道怎么办,这是一种深深的无助——而我似乎习惯把它屏蔽掉(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我不主动去看见它,它一定会不自觉地冒出来……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导向你自己,都导向你的内心深处,你逃离不了潜意识对你无情的抓捕,逃离不了种种痛苦如同从天而降的刺刀落在你的身体……所以,我想,与其把写作、把生活当作充满好奇的探险之旅,不如让它成为一场战斗吧……要相信,人是杀不死的,但当战斗结束的时候,一个人可能早已不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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