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字我不签,每次住院我都不抽血,照样不用签字。“目光中带着睥睨的说。
你大爷的,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摆什么摆啊?懂不懂得尊重人啊?没教养的小市民!我抬头看了一眼,冷着脸假装在整理桌子上的文件,心中已是怒火燃烧。环视了一圈,发现科室一个人都没有,用理性压住了怒火。我不能骂,小孙老师说了,遇到不讲理的男病人,一定不要还口,否则他动手了你也是白挨。再想想他们两男一女,我手无缚鸡之力,绝对没有胜算的可能,便继续冷脸对着他的趾高气昂:“有本事,你赶我出院啊。”为了不再受气,我生硬的来了句:你可以不签。
把那张拒绝检查同意书,用不到两成的力,仍到桌子上后。三人一行,鱼贯而出。
看到那讨厌的背影,从门口闪出,我深吸一口气:这世界上,唯独不能欠医生的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等着。你不是得了强支性脊柱炎嘛,疼死你;你不是私生活混乱嘛,最后······最后······,最后最后是什么,我也想不出来了,就气的自己笑了(梅毒现在能治,是免费给查的)。这暂时安慰自己的啊Q精神,果然有效,只是还有一点点的残留。翻开手机,看到了朋友的留言,瞬间火就消了。没什么比爱着我、关心着我的你们重要,所以我要笑。
这位患者,是我们科的常客。不知道一开始生的是什么病,反正从那次治好后,只要一不舒服就来我们科室,他身边生病的亲戚、朋友也会间接或直接的送到我们科室来。只要,科室里的人一听到他要来,都会会心的笑笑,看这次他会住在谁的床上,谁会受他的气。前几次,他都住在别的同事的病房,因此我只是间接了解到他的蛮横与不可理喻,每次同事带着恨恨的表情向我抱怨时,我总能轻描淡写的安慰几句,再给她几颗巧克力,这事就算过去了。记得她最生气的一次,我实在安慰不了,灵机一动说:“你说,要是这样一个人出现在电视剧里,你会不会喜欢?”同事困惑的看了我一眼,气也消了几分。
我认真的继续说道:"草根出生,人长的也还算帅,不管他凭借什么能力,反正后来就是个小老板,也算有钱,有时候还很乐于助人,对他手下的那些小跟班也还仗义,这样的人,你会喜欢吗?”
她笃定的说:“不会,我和这样的人气场不和。”
我抿嘴一笑,果然是我可爱的同事。
我又说:“但这样的人,也只适合孙老师那样的人去驾驭、去降伏”。她点头微笑。
是啊,这样的人,只适合孙老师那样的人去降伏。我们都太干净,不屑和这样的人为伍,深怕湿了自己的鞋,骨子里的那股清高,不允许我们走错一步。
其实,站在客观的角度讲,这个人也有好的一面。
我们科里,还有另外的一位常客,是位年近60的长者,患缺血性肠病(暂且这么说吧,对于他的诊断我还是有点疑惑的,我们科没查出来,省医院查来查去最后向这个病靠拢,北京的专家分析来分析去最后也向这个病靠拢),每次只要肚子痛,直奔我们科,惯性的输液输到第三天,疼痛必定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又像常人一样开始说说笑笑了(这些我都是听同事说的)。这位老者,最后一次从我的病房出去后,没过三天又来了。由于出院手续没有办完,只能将他暂时安排在楼道里的加床上观察,跟以往一样,他痛的又开始压着声音呜呜哭了起来,惹来一楼到的围观者,恰巧这一幕被xxx看到,他赶到孙老师那儿说:“我给他两千,让他住进来吧。“孙老师笑嘻嘻的说:“你给钱也没用,手续没办理完,入住不了。”看他有点丧气,又补充说:“不过到时候,可以从你的医嘱上给他开几盒药。”他立马爽快的答应了。
偶然的一次,经过楼道,看到他正在扶一位老奶奶进电梯,停留了半响,通过观察才了解到,那人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看了一眼,我转身走了。
五月份的某夜,我值班。他父亲因为长期便秘引起肠梗阻,深更半夜来到了医院,硬着头皮处理完,让孙老师出面给安抚了一下,赶紧回去睡觉。在睡之前,又回护士站拿了趟东西,恰巧撞到令人心暖的一幕:静悄悄的楼道里,若干个小跟班在他身后围成了一个半圆形,他半蹲着,正旁若无人的在给老人家搓脚,从脚趾到脚踝,左右手轮换着,专注、细心,又不乏耐心,跟平时一比,简直就是两个人。绿色的塑料盆,在白色灯光的映衬下,愈发温馨,光在水里晃动,水在光下摇摆,那一刻我内心一动:这个人,是个矛盾体,就看你怎么对待。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照样会帮在他看来弱小的人,依旧会因为我们的护士拔针晚了点而生气的骂骂咧咧,也还会打发他的小弟低声下气的跑来央求我们给他注射杜冷丁,更会理所当然的要求护士把没有开封过的杜冷丁当着他的面打开。
但主任说,下次让他直接去省医院,没有病人指导医生怎么给他治病的。还会有下次吗?
不管全世界所有人怎么说,我都认为自己的感受才是正确的。无论别人怎么看,我绝不打乱自己的节奏。喜欢的事自然可以坚持,不喜欢怎么也长久不了
村上春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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