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扰

01

第一次收到这种短信还是在上个月的一个凌晨

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提示音将我吵醒，里面的文字恶臭的让我想吐。

嘿，宝贝儿，今夜又s了你一脸，真是太爽了！”

我当时迷糊的睡意瞬间清醒，不敢骂回去，蒙着被子彻夜难眠。

我那时很害怕，脑子里想到了很多关于大城市独居女性被骚扰的报道，我甚至想到是不是我平时的网购快递泄露了我的号码。

更甚至，是不是有人在我白天的时候，偷偷进了我家里，安了摄像头，而我却不知道。

大概是因为我刚看过“门锁”那部电影的原因，总之我是瑟瑟发抖的躲在被窝里，胡思乱想到了天亮。

但我第二天还是安慰自己，也许这只是个恶作剧。

而我，恰好是那个被恶心到了的倒霉蛋。

我删除了短信，顶着黑眼圈照常上班，本本分分的做着这个城市里千万分之一的社畜。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条短信会成为我噩梦的开始。

接下来的一周，我几乎每天凌晨都能被吵醒，那个陌生的号码会发来的各种侮辱的短信。

我看着这些难以接受的短信，再不能自我麻痹说是巧合了。

如果说第一条让我胡思乱想了一整夜，那么接下来的每一条都足够让我崩溃。

我大学毕业就留在了这个城市工作，我知道外卖要填写上“先生”两个字，也知道晾衣架上和门厅要留有男人的痕迹，更清楚绝不给陌生人开门的道理。

我以为自己能够回避了独居的种种会遇到的恶性问题，可当我真正面对的时候，却是手足无措，只颤抖着拿着手机却不敢回半个字。

我不知道对面是谁？

不知道他此时……能不能看得见我。

那段时间我日夜难免，思绪也都被这件事占据，工作效率奇差，已经影响了我的生活。

终于在第八天接到那个短信的时候，我战胜了恐惧，试图去拨通那个陌生的号码，但要么没人接，要么接了就挂断。

我始终不知道对面的是人是狗。

我上班的状态越来越不好，神经也越来越脆弱，敏感。甚至感觉到平日友好的同事，也渐渐疏远我，并且在看我的眼神中带着一些奇怪的，让我难以摸透的意味。

我在这家公司已上班三年，虽没有那种私下特别近亲的同事，但工作中却都是融洽相处的。

可这几日同部门女同事总是把我排除在外的聚一起小声嘀咕，男同事们则是摒弃了社交距离，纷纷凑到我面前同我调笑，甚至直接在讨论工作时在我耳边不避讳的说起了黄段子。

这让我意识到，不是我神经的敏感，而是确实发生了什么事，让大家觉得我是个可以调戏的女人。

我莫名的联想起夜晚的骚扰短信，就是从收到它的那天起，一切都变了，这其中应该是有关联的。

于是我迅速的把所有的短信都截了图，下午请了半天假，去派出所报案。

等做了笔录，一切妥当后，再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所有的电话号码都不是实名的，而且这种程度的短信骚扰，并没有给我带来实质性的伤害，就算抓到了人，也不过是批评教育，最多罚点款，道个歉也就算了。

可我隐隐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打算主动出击，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这一夜我再收到侮辱的短信时，选择马上回拨，对方果断拒接，并快速的发来了文字，“这么饥渴啊。”

我猜他应该已有家室，或者不是独居，所以深更半夜不敢接电话，只能躲在被窝里背着家人在我这找存在感。

我脑海中勾勒出一副画面，一个猥琐的男人夜深人静时，对着发光的手机屏幕疯狂打字，并露出了淫邪的笑。

真是特么让我一阵恶寒。

我忍着恶心回了他一句，“你敢发短信怎么不敢接电话？”

我怕你听到哥哥的声音受不了啊。”

受不了骂你吗？”

那你不想听听我的声音吗？你发这些短信不想直接让我亲口告诉你答案吗？”

还是说你不能接啊？你老婆睡在你旁边害怕啊？”

有贼心没贼胆就直说，怂包！”

窝囊废！”

我一连发了好几段挑衅的文字，目的就是想试一试变态男会不会受不了刺激从而接我的电话。

果然，这种满脑子颜料的人真是经不得激，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开始了他的口嗨。

从接听的那一刻我就点开了录音，他的声音不大，隐隐有些许水声，我猜他是在厕所。

他应该有家室，或者已经同居。

他的语气很兴奋，上来就叫我贱女人，他的声音猥琐又带着得逞的恶心。

你是不是被哥撩的受不了了。”

别害羞啊，说出来让哥听听。”

哥最喜欢你这种纯情的姑娘了，已经硬的不行了。”

我听着他让人作呕的声音和满嘴的污言秽语和羞辱，浑身哆嗦了起来，除了生气更多的是害怕。

因为我觉得他一定是认识我，他很有可能是与我在生活中有交集的人。

可我脑海里闪过的同事，小区的邻居，物业，包括附近超市的老板，没有一个像是这样的人，或者是这样的声音。

男人似乎通过我略慌乱的呼吸窥探到了我的内心，于是他变得更兴奋，出口的话也愈发的露骨。

快，害怕就叫出来。”

哥最喜欢听你叫了！”

快快……嗯……”

甚至到了后来他粗重的闷哼，淫邪的言语，和皮肤摩擦的声音，无一不在透露着他此时正在做着多么荒唐的事情。

我攥着拳头忍着怒气的深呼吸，然后尽量平静得问他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

为什么给我发短信？

又为什么这样的侮辱我？

他猥琐的一笑，“因为哥哥喜欢你啊！”

我听着他恶心的话，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想让自己冷静，但害怕和恼怒已占领我所有的神经，无论怎样的呼吸都不能让我平静，最后只带着哭腔，毫无威慑的警告他，“我要报警，你这是性骚扰！”

呵，”男人一声冷笑，有恃无恐的回道，“随便你怎么样……杜宁！”

啪！”

我死死的盯着掉在地上的手机，即便是满屋的灯火通明也抵挡不住我对那黝黑屏幕的恐惧。

他认识我！

这个变态认识我！

他知道我叫杜宁！

我慌张的看着四周，然后用被子紧紧的裹着自己，仿佛下一秒这个屋子里就会冲出来一个男人，对我下手。

手机里还隐隐传来男人的声音，他大概知道我的害怕，恶狠狠的说，如果我报警他最多是拘留和罚款，但他不会放过我。

他会来找我，好好的陪我玩一玩儿。

杜宁，说话！”

我沉默的太久惹来了男人的不快，他的声音有些提高的呵斥我，“在不说话，我现在就去找你！”

我吓得赶紧捡起手机放在耳边，求饶一般的语不成句，“别……别来。”

求你……”

我其实没什么和他好说的，只想赶快挂掉电话，但他似乎很有兴致，我不得不不回应。

他说了很多话，主要是吐槽他的女朋友。

原来，他是同居，而不是结婚。

我真的好想知道是哪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姑娘认识了他。

就在男人激情喷粪时，我隐约听到一道开门的声音，接下来就是电话的忙音。

我一个人呆坐了很久，想要报警却又怕报复。

想要同人诉说，却不知和谁开口。

父母吗？那么远反倒让他们担心。

朋友吗？人家也都有自己的生活和苦恼，除了安慰也解决不了问题。

又是呆坐到天亮，阳光照了进来，突然萌生了勇气。

我要找到这个男人，他一定就在我身边！

我忍着恶心和惧怕仔细又听了一遍录音，隐隐觉得男人的声音在哪里听到过，有些陌生的熟悉感。

我开始留意身边能够接触到的每一个异性的声音，可没有找到相似的。

到了中午的休息时间，大多数的同事相约去了食堂，我因为最近睡眠不好选择趴在桌上补了一觉。

直到临近上班时间才迷糊的醒来，起身去茶水间想要泡一杯咖啡醒神。

这是一个相对封闭的房间，我站在桌前搅动着杯里的咖啡出神，身后的门开了又关了。

我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是同部门的一个男同事，上个月刚结婚，朋友圈里还能看到他们的恩爱甜蜜。

我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想要离开，却被男同事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

他欺身把我困在了桌子与他之间，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粗粝的手掌已摸上我的大腿。

我惊愕的看着他，完全想不明白向来老实腼腆的他为什么突然换了一副面孔。

部门的同事们已陆陆续续回到了工作岗位，随时有人会推开茶水间的门看到眼前的一幕。

可男同事似乎并不在乎，毫不紧张且明目张胆的用言语挑逗着我。

佳佳，你没有男朋友寂寞吗？”

要不要我陪你啊？！”

在我的大脑还没有反应时，手已经替我做了决定。

我猛的抬手把滚烫的咖啡扬在他的身上，虽然他穿着很厚的毛衣，但这一身的淋湿还是让他很狼狈。

他破口大骂，“卧槽！装什么纯啊！”

男同事的声音很大，带着并不怕把人招来的有恃无恐。

我不想在与他纠缠，趁他低头整理时转身离开了茶水间。

部门的同事应该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所以在我走出来的时候都纷纷看了过来。

那些眼神中有审视，有看热闹的坏笑，更有带着赤裸裸的淫邪。

更有甚者，是咬牙切齿的怒骂。

真是不要脸！”

说这话的是我的邻桌赵莹，我们平日里关系不错，上个月的团建我俩还住在了一起。

我愈发想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从前很好的同事，有爱的集体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是我做错了什么？

还是全员恶人？

我来不及细思，人事就找到了我，说公司决定辞退我，理由是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公司的用人理念。

我听后觉得可笑，上班三年，兢兢业业，从没有出现过过错，如今却觉得我不适合？

我当即拒绝，说这样的理由我不能接受。

更重要的原因是，我还没有弄明白这一切得原因。

人事的大姐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性，我还记得她当初面试我的时候态度温柔，语调可亲，让我觉得通过她可以看出这是一家有温度的公司。

可此时，她也变了样，一脸的嘲讽和满嘴的不屑，“你现在被辞退还有补偿，如果以后有损公司形象，可就不好说了！”

影响形象？我影响公司什么形象了？”

是是是，你没影响公司形象，但是生活作风还是不符合公司的用人准则的。”

生活作风？

我彻底因为这四个字被激怒了。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我最近到底是招惹了谁？

半夜被猥琐男骚扰，上班竟然还遇到了职场猥亵，如今又说我生活作风有问题？

我本本分分的一个姑娘，凭什么要忍受这些破烂事儿和诽谤！

我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同她理论，却被身后的一个声音打断，“宁姐，主管叫你。”

说话的新来的实习生王遇安，刚来不过半个月，和我几乎没有任何接触。

他不管我的反应直接把我拽走，一路也没有松手的来到鲜少有人的楼道里。

我同他对面而站，他始终低着头没有看我，只是支支吾吾的问我是不是被辞退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惊讶他的神通广大。

我是刚刚听他们说的，”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然后语气诚恳的开口，“宁姐，你就同意吧，辞职以后换个城市生活吧。”

为什么？”我不解他的劝告。

如果因为我受到职场霸凌好心提醒的话，也不至于让我换一个城市。

我看着眼前这个刚刚毕业步入社会，还带着些许稚气的男生，隐约觉得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我往前逼近了一步，与他的距离缩短，自下而上的看着他的眼睛，带着恳切，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我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

我真的太渴望知道真相，我不想蒙受不明不白的欺辱。

王遇安沉默了许久，我能感觉到他的大脑在博弈，但终究他还是善良的拿出了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递到了我的面前。

那是一张裸照，主人公是我。

我看到照片的一瞬间，整个人懵了，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大脑没有任何想法的懵。

但紧接着我一把抢过王遇安的手机，仔细看着照片中的女人，自欺欺人一般的确认到底是不是我。

那是一个酒店的大床，角落的床头柜让我记起了这是那日团建住的地方。

和我同屋的是两个女同事，一个是赵莹，另一个是孙欣。

因着白天玩儿的很累，所以早早便熄灯睡了。

我还记得第二日同她俩抱怨浑身酸痛，说再也不想参加活动了。

她们也极自然的同我接话，并表示了自己也很不舒服。

那么当晚是谁给我拍的照片？为何我会毫无之情？

又是谁把照片传了出去？弄得人尽皆知？

王遇安是团建后才来公司的，如果连他都有的话，恐怕这张照片就连保安也已经看过了。

可就算是这样一张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昏睡时被拍得裸照，也不足以让他们觉得我是个人尽可夫的贱货啊？！

这里面恐怕还有其他的事情。

我不敢细想，手因为气愤和羞耻开始忍不住的颤抖，一阵阴冷从脚底蔓延传至全身。

我问王遇安是谁发给他的，他说是部门一个男同事发的，不只这一张，还有许多。

我看着他找出来的所有照片，里面得那个我全是闭着眼睛昏睡，然后被人摆出了各种羞耻淫荡的姿势，甚至还有一些简短的视频。

我感觉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攥着一般得疼痛，绝望已冲向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腿软的站不住，死死的捂住自己狂跳的心口，我的思绪已经混乱，各种画面在脑子里冲撞，有同事的窃窃私语，有轻蔑，有嘲笑，有恶语相向，还有轻佻调侃，全部都在眼前闪过，引起我一阵晕眩。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拼命的想要告诉自己不能崩溃，还有事情没有做。

王遇安也随着我的动作蹲了下来，然后手足无措的想要安慰我，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我缓和了大概半个小时，然后强忍着颤抖，让王遇安把所有的照片和视频都发给我。

我要去报警，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短信骚扰，而是违法！

是侮辱！

是要毁我名誉，把我逼上绝路！

是谁同我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王遇安不放心我，要同我一起去派出所，就在我俩搭上电梯，门即将要关上的一瞬间，一只胳膊突然伸了进来，“等等！”

只短短的两个字却像是放大了无数倍一般的响在了我的耳边。

我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走进来的男人。

对上他淫邪的笑和猥琐的眼神，脑子“叮”的一声记了起来。

他是公司的同事叫李知行，是其他部门的主管，因为不同楼层所以平时接触不到，对他印象不深刻。

我第一次和他说话是在团建那日，赵莹介绍说，是她的男朋友。

同时，也是那一晚给我发短信，打电话的变态男。

我与他的视线在这一刻交汇，我不受控制的开始浑身颤抖，而他也看出我的恐惧和慌乱。

我知道他是谁，他知道我知道他是谁。

身旁的王遇安感受到了我情绪的不稳定，好心的扶住了我的胳膊，垂眸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理智告诉我此刻要冷静，不能打草惊蛇，可当李知行站在了我的身后并伸手抚摸我的屁股时，我还是受不住羞辱的呜咽起来。

我抬手死死的抓住王遇安的胳膊，身子也不断向他靠拢，试图躲避屁股上那玩弄的手掌。

因着我的举动，身后传来了一声嘲讽的冷哼，仿佛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

即便我身旁有人又如何，他不在乎。

他的有恃无恐，我的无依无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趟电梯与我而言真的太漫长了。

我也终是在他的的大掌狠掐我时，脑子里的那根代表理智的弦崩了。

在王遇安的疑惑中，我回手给了李知行一巴掌，“啪！”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电梯里格外突兀。

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被我打歪了眼镜，露出了他败类且狰狞的表情。

宁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