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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6月25日,朝鲜内战爆发。
1950年6月27日,美国总统杜鲁门声明,宣布出兵朝鲜,并命令美国海军第七舰队侵入台湾海峡。同日,联合国安理会在美、英等国的操纵下通过决议,联合国会员国要派兵随从美国军队入朝。
1950年6月28日,毛泽东主席发表讲话,号召“全国和全世界的人民团结起来,进行充分的准备,打败美帝国主义的任何挑衅。”同日,周恩来总理代表中国政府发表声明,强烈遣责美国侵略朝鲜、台湾及干涉亚洲事务的罪行,号召“全世界一切爱好和平正义和自由的人类,尤其是东方各被压迫民族和人民,一致奋起,制止美国帝国主义在东方的新侵略。”
你们一定都想不到,我和你们的父亲就这样踏上了别人的国土。当然,我们不是去观光购物,也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保家卫国。
我们被称作最可爱的人。
1950年的初冬,我们团接到为朝鲜前线部队提供后勤供应保障的作战任务。伴着瑟瑟的寒风,我们的车队又浩浩荡荡的向北挺进,融入了抗美援朝的大军,我们也光荣的成为了一名志愿军战士。
新中国成立的喜悦都还在大家的心里激动,可全国人民统一行动起来抗击美帝国主义无端挑衅的爱国热情,更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燃烧。一路上,我们的队伍受到了老百姓的热烈拥戴。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人们都高举着“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横幅标语,和我们一同齐唱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威武歌声,我们的信心更足了,我们的士气更高了,我们的心也更坚强了。我还清楚地记得,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在她妈妈怀里探着身子朝你们父亲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你们的父亲还是那样的激动,他说那时就觉得是自己的女儿一样。
部队行进到一个叫长甸河口的地方时,因为敌人把一段公路恶意摧毁,工程部队正在紧张补修,我们就临时原地休整。这一停,竟给我带来了意外的消息,这一停,让我心情难受无法平静,这一停,让我为母亲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
东北的初冬,已是零下十几度。
我们在一个不大的村子里暂时停歇,老百姓的家里都烧着热热的炕头。晚上,我们三四个人和女主人挤在上面,一点也不觉得冷。
玉兰,这是什么味道啊,小田就挨在我旁边。
我好像也闻到了,是炕里透出的草灰吧,我把大衣给小田裹紧。
不对!小田认真的解开自己的棉衣,低头闻了闻。
哎呀,咱们多久都没洗澡了,整个人都发臭了!小田对自己很是注意,她随身都会戴上一块小镜子还有一把小梳子,有次,给你们父亲看见了,小田一边梳着头发一边笑着说,这是我们的工作需要。说的你们父亲闷头走开了。
因为天气冷,而棉被是很紧缺的,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穿着棉衣睡觉。白天我们也多是在路上行军,哪有机会换衣服,更别说洗澡了。
是啊,我们的彩云仙女都变成臭臭的小黑蛋啦,春雅也还醒着。
这不行,有时间我得好好洗个澡,彩云仙女要是这样就“光荣”了,王母娘娘肯定都…小田也更着春雅的话。
我伸手捂住了小田的嘴,不许说这不吉利的话!
小田一怔,摸黑扣上自己的扣子。
我们的小仙女还要找她的小相公呢,是吧,春雅咯咯的笑着推了一下小田。
你才在想你的痴痴的未婚夫呢,小田可一点也不客气。
天还没亮,就有人在敲门。
谁呀,我起身去开门。
门缝里我就看见了在外面冻得直跺脚的小铁匠。
什么事啊,小铁匠。
小铁匠搓着手,快跟我走!我们营长说是有你父亲的消息了!他呼出的一团雾气扑向他通红的小脸。
父亲!?消息!?
我有点发愣。
很多时候你们的父亲就是喜欢这样的突然袭击,让你毫无准备,不知该怎样回应。
小铁匠竟一把拉住我,还愣什么啊,我们营长还在前面等你呢。
等等!我跑向屋里从背包里拿出了母亲那封厚厚的信紧紧攥在手里。
然后,我就像一个木偶人一样被小铁匠拉着跑向了停在远处的卡车。
你们的父亲在车上朝我们招手,示意我们直接上车。
玉兰,在邻村也驻着一支部队,昨天他们的教导员也是我的一位老战友来我们这边,无意间我们谈到了东北11纵队,也就是你父亲的部队,你说巧不巧…刚从前线下来,就在他们部队旁边休整!他黑黝黝的满是胡茬的脸闪现笑容。
小小的驾驶室里,弥漫着即将实现愿望的欣喜之情,我转头望向窗外。
天地一片白茫茫,阳光被挡在了厚厚的云层之后。
父亲的面容又一次在脑海里闪现,还有母亲每日平静的来往于邮局和家之间的瘦小背影,长长的思念挂满天空。此刻,我正带着母亲的牵挂向父亲驶去,他现在会是怎样的模样,见到我会是怎样的表情…可是,我突然有些迟疑了,我想轻声的叫一声“爸爸”,却发不出声音。
怎么了,玉兰。马上就要见到你父亲了,怎么看你不高兴呢。你们的父亲察觉到了我的反应。
没事,我无力的回应着。
他竟把驾驶室里顶上的后视镜拧向了我,来,打扮打扮,见到父亲要漂漂亮亮的嘛。
我随意拨了拨额前的刘海。
车子在一处稍大点的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一个首长模样的人带着一名战士早已在门外等候,不知何时又飘起的雪花在他们的肩头已薄薄铺上了一层。那战士的腰间别着一支系着红丝带的旧军号。
到了!他们的临时团部。你们的父亲第一个跳下了车。
那人大笑着抱住了你们的父亲,我的好班长啊!西南一别好久不见啊!请进请进!
说着,就招呼着我们朝里走。
那也是一户三间瓦房的大院,从车上到屋里不过十几步,可每一步却都走的那么艰难,自然不是因为地上的积雪,而是那不知怎样的消息在等着我。
屋里明显要暖和了许多,睫毛上一下就湿润了。
那刚在门口的战士礼貌的倒上茶水,杯里热气缓缓腾起。
你们的父亲和那人在激动的谈过一些往事,讲过当前援朝的艰难之后,那人忽然眉毛一扬,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只听老三说你要来我这,可具体什么事,风雪急电话一断,倒也没听清。那人示意战士给你们的父亲添水。
我来找个人!你们的父亲眼睛一亮。
找谁?
你们的父亲陶出他随身的小本,一个39年入伍的老兵,就在你们11纵队,四川昭觉人,叫梁志奎。
梁志奎?39年?那人稍稍面露难色,可一晃就没有了,通讯员!你去把我们团的名册拿过来!然后,他转向你们的父亲解释到,自当我来到这个团,统计过的战士就有上千人了,更别说这十多年前的了。不过,你放心,只要是我们11纵队的兵就一定有记录!
你们的父亲侧脸看我,我知道在那一刻他比我更急于知道答案。
报告!通讯员表情严肃捧着一本厚厚的纸页发黄的名册。
你们的父亲起身到那人旁边,两人开始细细查找。
梁…志奎…你们父亲的手指在名册上向下滑动。
我捂着已经凉下的杯子,坐在位子上。
屋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还小的时候,在冬天,父亲会带着我在山林里打猎。父亲自制了一把弓弩,青竹削成的箭很是锋利,父亲常常一箭就会射中伶俐的山鸡。父亲走后,那弓弩就一直挂在墙上,有几次我想动都会被母亲训责。
在这!你们的父亲叫了出来。
我也猛地站起身。
可是,你们的父亲没有再说话。
我一步步的走过去,名册最后简单的一行字犹如一把竹箭射向了我。
“该同志作战顽强、杀敌勇猛,不幸于1941年清河阻击战中牺牲”。
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攥着母亲写给父亲的信,我跑向了门外。
茫茫大雪中,我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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