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平

一夕成玦，大抵是人间最耐人寻味的美丽，蹁跹掠过窗前的海洋，幽深的河流漫过黯然的思绪，晚睡的人提笔书下残存的夜市灯火。我想这是对于一岁之末最深情的告别。

心有千千结，然许久不曾书。自一睹尘世的永别，万般景象都被点染上了落寞的滋味。不知冬至，岁末接踵而来。轻扣开记忆中的老屋门窗，踮起脚就可触到屋檐上久积的破冰残雪，夹杂着沉睡多时的枯枝败叶。窗棂上被滴水留下灰白的水渍，推开门，立于堂前，影子被阳光印在湖蓝色的地板，印在外祖母的脚边，印在倏忽而过的静好往事。外祖母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羸弱的身躯仿佛风一吹就会灰飞烟灭，我在梦里一时语塞，茫然地回味着眼前的镜花水月。

有人说，梦境影射的是人的内心最真实的情感诉求。然而，花开花落是时序的不可逆，生离死别又何尝不尘世的必修课。两个月前，去厦门的南普陀寺观览，午后的厦门温吞地催人睡眠，参拜的游人络绎不绝，我穿过寺院蜿蜒的回廊，在后殿漫无目的地闲转，象征性地礼佛参拜，在香云袅袅的殿堂，我跪在蒲团上，闭眼双手合十祈祷着，那一刹那，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我和我的意念。我的意念告诉我，一切不过是徒劳，电光火石的一瞬，我悟到了所谓佛不过是众生之愿的化身。那些不可逆的，那些难以割舍的，是梦境，是难平的意，也是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需自渡的劫。

意难平是未尽的心，未完的志，未落款的残墨，未寄出的书笺。席地而坐，天欲飘雪，月影摇摇欲坠。不禁遥想远方久别的人，不知此刻在他们的梦境，又有多少难平的意，与我相关否？夜作风声起，无语成书。年深月久，人就像树一样，把所有的秘密都叫做成长的年轮，又把所有的沉疴矫饰成斑驳的岁月。静水流深，是非对错，悲观喜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