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名叫王登善,1927年出生在山东省阳谷县王家营村,一个普通农户家庭,家里边有九个孩子,我爷爷排行老三,上边有一姐、一哥,下边有三个弟弟、三个妹妹,哥哥在八岁那年闹肚子疼、高烧不退,用现在医学讲应该是急性肠炎类疾病,疼的满地打滚儿,家里人又不懂及时医治,夭折了。爷爷就成了家里最大的哥哥,那个年代大哥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后来,随着我的慢慢懂事,知道这个大哥,在他兄弟姐妹心中,就是所谓的长兄如父。
我的爷爷,上过私塾,教书的是村里落榜的秀才,不过,由于家里穷,没上过几天,文化有那么一点,我小时候爷爷经常用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来教育我。后来,爷爷给地主家放牛、砍柴、挑水、种地,这也是那个年代农村孩子的必修课。爷爷最让我崇拜的是当过八路,虽然从军的时间很短。爷爷是在部队打到阳谷一带,参军的,当通讯员,腰里别过盒子枪。记得小时候缠着爷爷给我讲故事,最爱听当八路这段,印象比较深的,有一次爷爷送信,被两个日本鬼子发现了,一路追啊,爷爷就拼了命的跑,前边一个又宽又深的大沟,爷爷一下就越了过去,把鬼子甩开了,爷爷说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劲儿,要是越不过去,早就没命了。后来,爷爷的父亲,我的太爷爷病重,爷爷得到消息回家,等料理完后事,再去找部队,部队已经走远了。
我的爷爷,17岁那年,也就是1944年,家里穷的已经是有上顿,没有下顿了,需要人养家。爷爷带着全家人的希望,背井离乡,投奔远在唐山的、不出五福的堂哥。当时一起来的,还有村里的也沾亲的两个兄弟,三个人白天躲在庄稼地的睡觉,晚上才敢赶路,为的就是躲着日本鬼子。就这样,躲躲藏藏,一路从山东走到了唐山。也就是这样一个选择,才让我们自爷爷辈,落户了唐山,成了来自山东的唐山人。
我的爷爷,经不出五福的堂哥介绍,成为了一名铁路工人,一干就是半辈子。唐山盛产煤炭,铁路就是为煤炭服务的,最早铁路由日本人控制、后来是国民党,直到新中国成立,几经更迭,由于是解放前参加工作,国家有政策,单位上一直很优待。爷爷起初是装卸工,也就是给火车装卸货物,纯体力,后来,新中国成立了,条件改善了,有了铲车、吊车,爷爷就成为一名吊车司机。听奶奶说,爷爷上班那会,年年被评为先进、劳模,在单位干的好。由于几次搬家,到我记事那会,爷爷的那些证书、奖状都已经搬丢了。爷爷当年上班一个月40多块钱,这40多块钱,除要养活唐山家里的六七口人之外,还要定期给山东老家的太奶奶寄钱,据说老家也主要指望着爷爷寄的钱过活。可以想象,当年父亲、叔叔都还小,山东老家还有一大家子需要接济,爷爷的担子是何等之重。
我的爷爷,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实人,为人善良,名字中的那个“善”字,正是对爷爷的真实写照,因为生在旧社会,总是对眼前的日子很知足,从来不攀不比,这种品质深深影响了我们晚辈,也许,这就是家风。1976年,唐山大地震,万幸的是,我们全家劫后余生,爷爷带着父亲、叔叔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10几口都被爷爷救了出来,很多年以后那些人依然感念着爷爷。
我的爷爷,是在我出生那年退休的,一方面退休为了让姑姑顶工,一方面为了帮奶奶照看刚出生的我,可以说对我有着特殊的疼爱。也就是那年,爷爷为了打发退休时间,开始养起了百灵鸟,一养就是30多年,我的童年就是伴随着各种百灵鸟的学叫,长大的。小的时候爷爷会带我去野地里逮蚂蚱,捉蜘蛛,在夏天的晚上到路灯下抓蛐蛐、抓油葫芦,装到蚂蚱笼子里,给小鸟改善伙食。呵呵,印象最深的是爷爷给我壮胆:也许是小时候动画片、故事书看多了,胆子小,不敢走夜路,会感觉有大蛇啊、鬼啊,就在我后边,只要我一扭头就会吓到我,我只有快跑,头不回的快跑;我家原来住平房,爷爷家在这一排平房的最东头,我家临近西头,中间隔着四五户,每当天黑以后,从爷爷家跑回我家,都要爷爷站在门口喊“到了吗”,我大声喊“没有”,“到了吗”-“没有”,“到了吗”-“到了、回去吧”~,爷爷爱听评书、爱听京剧,记得好长一段时间,晚上都赖在爷爷家睡觉,每天早晨我都是听着外屋乌拉乌拉的评书醒来的,起来吃早饭的时候也跟着听上一段,没听完的,都会缠着爷爷放学回来再讲。啊,想想,多么美好的童年,促在爷爷的膝前听着故事,跟在爷爷屁股后面下野地,听着百灵鸟的叫声,听着匣子里的评书....
我的爷爷,和奶奶一起,为子女分担了很大的压力,先后照看了我这辈的五个孩子,可以说,这五个孩子的童年印象里都有一个完整的爷爷、姥爷。我慢慢长大,读小学、初中、高中,但都生活在爷爷的周围,和小时候不同的是,有了自己的世界,不再整天缠着爷爷了。但只要我在家,爷爷都会很高兴,都会提高嗓门喊我过来,摆摆手让我坐他边上,问这问那,考试咋样,学习咋样,当然都会吩咐奶奶弄我喜欢吃的饭菜。后来,毕业工作,和爷爷不在同一个城市,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有时候一年也回不了几次,那几年带着孩子回去,孩子见到太爷爷格外的亲切,面对一位很少见面的老人,孩子一点都没有陌生感,不得不相信血缘~~
我的爷爷,三年前,由于摔跤头部外伤淤血,压迫了神经,走路开始需要搀扶、需要座轮椅,脑子开始不够清晰,说话也开始糊涂,虽然有这四个孝顺的儿女悉心照顾,但终也没能抵抗过病魔的纠缠,直到2017年的7月份,突发脑血栓,倒在了病床上。病倒后,我几次去看望他老人家,当时已经有一半身体不能动了,说话、吃饭已经严重受限,记得非常清楚,我说,爷,知道我是谁吗,爷爷眼睛动了动,没啥反应,我大声说我是济耀,他听到了我的名字,嘴唇动着,用仅能活动的颤抖的右手,紧紧攥着我,摇晃着,就像小时候领着我蹦跳一样........。那次,带着爱人和两个孩子去看爷爷,两个孩子在病房里用娇嫩的声音,反复呼唤着喜欢她们的太爷爷,懵懂的孩子哪里知道躺在病床上的太爷爷,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的爷爷,用家里长辈的话说,“一辈子就没给谁添过麻烦”,“一点不讨厌”,包括临近生命终点,冥冥之中久久不肯离去,使得小弟圆满完成了大婚。90岁高龄的爷爷终因年事已高,病情恶化,于2017年10月18日的夜晚,走完了他近一个世纪的路,最终安详的离开了。
深秋多离别,漫天的枯叶在秋风中翩然坠落,眼眸里,写满了黯然,爷爷,也随着秋风离去,仿佛只有无法解释的悲痛在心底蔓延!
怀念爷爷,怀念他的平凡、怀念他的善良、怀念他对晚辈的点滴疼爱,试想,多年以后,纵使年华不再,在记忆的深处,依然会想起这样一位老人、这样一个秋季.......
忆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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