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姨早早打来电话找我爸,隐约听见的内容是让我爸早些去找他们一起赶去五道江。电话结束后我爸急急的向外走,快走出门时丢下一句,你三姨姥死了。
这让我突然想到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刚上小学吧,不过具体是几年级已经忘记了,炎热的记忆里应当还有校园里遮天的绿荫吧。但突然有一天我便哭着跑进门里大喊“姥姥死了,姥姥死了”这样的话。妈妈制止了我的胡闹,告诉我要避忌讳,用走来代替死,这样才不会让别人听来那样难过。我于是便对人的去留很是注意。也许那时起便成了悲伤的孩子,毕竟自己最喜欢和最疼爱自己的人,说去便去了,从此阴阳两界,也许再无见面之时了。
小时候的我经常挨打,哭鼻子是常事,但也会在众人面前做些欢乐的事情。比如串门结束回家的时候跑到每一位亲戚面前说再见,比如过年时在饭桌前给大家唱歌或者跳一段在电视上学来的舞蹈,甚至姥姥去世后还总是嚷着要去姥姥的遗照前磕头。小时候的我总是有着无尽的欢乐,直到第一次遇到亲人的离去,而且是最疼自己的姥姥。
长大后反观自己,觉得自己是一个没人喜欢的人。太顽皮,以至于从幼儿园起便总是老师们头疼的对象,我小学时是最后一批入的少先队。而且尽管被许多人说聪明了得,我的学习成绩却总是不好。节假日总是被关在家里,而家里只有无止尽的争吵。去到长辈家串门我会扮作乖巧的孩子,但怎样也不讨人欢心。爷爷奶奶疼爱的是他们其他的孙子,姥爷疼爱的也不是我。但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年一大群人陪姥姥去长春看病,那一年也是电视里新出了挖地虎广告的时候,那一年临走时妈妈答应给我买一个回来的。走的时间大概是一周,那一段时间里家中常常停电,我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盼着烛光快快燃烧,盼着妈妈回来。最后回来了,姥姥的病情并没有进展,玩具也没有买,商店没货了。可妈妈告诉我,姥姥执意要给我买一个其他的代替,只是大家劝了很久,最后才作罢。
算起来,姥姥应该是她姐妹里排行第二的,但她的姐妹究竟有几人我却不知,大概是三人吧。我甚至不知道姥姥的名字,只是记得姓郭,于是对郭姓的人都很在意。从大人们的谈话中我听到她们几人的生活都很苦,也许过去的生活都是很苦吧。不过姥姥在里面算是幸福的,只是去得早。而今,她的妹妹也去了。生得是一样的癌症,虽说躲着这一天拖了一年的时间,医生们都说是奇迹了,可这也只能算是一种痛苦吧。
这一次送行,我是不去的。但三姨姥的家我是去过的,偏远的城市,现在记忆里的火车站台还盖了一层煤灰。电视里放鞭炮说进入二十一世纪了的时候还是几个人合住的平房。城里乱得很,儿女们也没受过什么教育,倒不是不争气,只是忙于为活下去而拼命。记忆里,也许我还去过她们姐姐的家,在更偏远的地方。因为走很久才到,许是要绕过一座山的。在一座煤矿附近吧,独门独户。那时候是过年,满山覆盖的是白色的雪,雪下面也许就是黑色的煤灰。当时我的手玩得脏掉了,大姨姥于是说家里没有多少水,让我们都在外面的雪地里搓搓。她是一个人,老伴也许很久前就走了。儿女们也命不好,既没有遇到好地方,也没有遇到好人,于是孤零零的只有老太婆一个。虽然也有段距离,但与这样孤零零的大姨姥作伴的便只是我的三姨姥了,只是三姨姥现在也走了。听说三姨姥病重的时候她的姐姐是很费心的,三姨姥的子女们对这种费心很是感激,于是发誓大姨姥走的那时也会同样的费心。这话虽然说得是分别的情形,听起来是伤心,可又令人感到有一丝愉悦在里面。
人总是要走的,分别是痛苦,但有人相送总是幸福的。人与人的离别,我没有参加得太多,我能做的恐怕只是在这里留下一点东西,权作怀念和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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