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小城的几条街道,大小门面前皆挂起了金黄的“元宝”;郊外,座座荒冢上也飘起了洁白的纸条。伴随着淅沥的雨儿,今年的清明节又到了。
连日来的情绪低迷,仿佛是那萋萋芳草从父母的坟头蔓延到了我的心坎上。只因思念着已故的双亲,我很想去乡下,抔一掊黄土,烧两张冥纸,磕三个响头,折几根柳枝,捎去我对爸妈的深深眷念。
三月中旬的一天下午,终于了了心愿,我让经年的往事再次埋入了这方热土。
坟前,除了杂草与土丘,我什么也不曾见到。残存着尚未燃尽的纸片,剩下还没散去的一摊黑灰,草儿睁着惺忪的双眼,风儿在无力地吹拂着……瞬间,我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夜,荒凉的堤外,我那瘦小的母亲蜷缩着身体,沾满雪花的身躯,犹如一尊白色雕塑。对着苍天,瑟瑟发抖的嘴里正念念有词——母亲在祈祷,祈祷她那早已昏昏欲睡的女儿早点康复!
那年,八岁的我得了白喉,在缺医少药的乡村卫生院里,医生宣判了我的“死刑”。母亲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听信了一位老者的话:每天深夜,只要你对着西北的方向烧纸、磕头、作揖,连续坚持半个月,才有可能救回你闺女的命。我那可怜的母亲真的就这样做了,也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下雪。事实上,我当年的命最终还是被南京一个下放的知青给救活的。
脑海深处贮存的这份记忆,每到清明,只要火苗燃起,纸片纷飞,它就会不招自来,且清晰可见,并一直在心间盘旋,直到清明的气息慢慢淡去······
清明时节,给父母扫墓,我已经历了多次。母亲死于绝症,年龄不过60岁,却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瘦骨嶙峋的样子,看了都让我有点生畏。因家里的条件实在不允许到处去求医问药,母亲也只好硬撑着。可只要听说哪里有啥偏方能治病,她总是不停地催促蹲在门口抽闷烟的父亲去看看。其实,我们都明白,药物早已对母亲的病不起任何作用了;也更加清楚,母亲是真的不想离开这个世界,离开爱她的和她爱的亲人。否则,她的一头黑发怎会一夜之间全变白了呢?
不久,母亲就那么安静地走了,从此,我的家也随着母亲的去世而逐渐失去了温暖。
父亲是村里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可自从母亲走后,人们很难再见到他在乡邻间走动的身影。有人曾告诉我说,父亲总是出现在母亲的坟旁。特别是清明前后,他会去收拾些青绿的枝条和纯白的纸片,然后将它们整齐地放在母亲的坟头上……
我曾怀疑,父亲的那些举止是否有问题,可我错了。父亲的言行之所以反常,清明时节以他特有的怪异方式来悼念我的母亲,因为他是个男人,这就注定了他不能摆脱的那份对母亲的深深思念和自己内心的那份不宜言表的寂寞。
不久,父亲也跟随母亲去了,他的离去出乎我的意料……因此,对父亲的那份亏欠,很多年来一直让我痛彻心扉,不能释怀。
大自然里,旷野间,庄稼地头,今日,尽管我很难再听到牧童的短笛声,很难再见到提着竹篮采摘野菜的小姑娘了。可蓝天下,随风飘荡的阵阵油菜花香,时不时的沁入我的心扉,淡淡的,甜甜的,在悠悠地弥漫着……
已投稿给《中国乡村》年年清明,清明年年!如今又到清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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