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死了,你把家里的排风带过来。”妈妈电话给我爸爸。
“二舅妈走了?”我听到声音接过我爸爸的电话。
“刚刚断气,你们赶紧下来。顺路把表舅妈带过来。”我妈说完便挂了电话。
“这人命怎么这么苦,才40岁年纪轻轻的就走了。”爸爸叹声说道,“把孩子养养大再走也行。”
“她自己把自己害死了。”我说,“去年十月份医生就跟她说她只有三个月的寿命,在医院住的好好的。听什么人说中医能看好肿瘤,吃中药能把肿瘤消下去。说什么化疗对身体伤害太大,就不化疗,还去搞什么封建迷信。不信西医信庸医,硬生生的把癌症从中期拖到了晚期。过了好几个月才去化疗,神仙都救不了。能活到今年7月多也是奇迹了。”不过,当时也已经是晚期了。
我开车到了二舅家,房子是农村的二层自建房,家里灯火通明,来了好多人都挤在二楼的卧室里。她的上半身用被子盖住了,只露出了化疗手术后瘦的像竹竿一样的双脚。二舅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抽泣。大舅妈和阿姨正在整理她的衣物。
平时老说没衣服穿,一收拾装满了7个蛇皮袋。大舅妈让我把这些袋子拿到楼下去。
二舅哽咽着拿着一顶藏青色的法式小圆帽:“她特别嘱咐过,这个帽子,要带走的。”
孩子在后面的房间里睡得很香,这个有残障的孩子,是否知道此刻他成了没有妈妈的草。
我把不要的衣物提到楼下。表舅妈让我过来洗手“这人命好苦,生个孩子还不会说话,明明人也很老实。”表舅妈叹声说道。
夜色宁静,我站在房子外,透过窗户望着他们房间的吊顶,没有装隔离层板,仅仅刷了一层白灰,白灰已脱落了一部分,显示出斑驳的岁月痕迹。当时房子屋顶没有盖好,只做了简易的棚顶了事,南方气候多雨,有些漏水,于是在吊顶位置用透明的尼龙纸隔了一层防水,很是随意,里面的水渍清晰可见。
她跟了我二舅十几年,一直一贫如洗,没过上什么宽裕日子。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房子旁是一条高速公路,高速桥的石墩像雄伟的巨人竖立在他们的房子旁。夜色很安静,汽车在高速路上飞驰,呼啸而过地声音络绎不绝,他们只是这里的过客,这儿却有人永远的停止了。
我以为是我二舅把她老婆的遗体从楼上背下来。我想错了,三位基督教的老先生,将遗体裹着寿被从楼上扛了下来。楼下放了2条八仙桌的长凳子,凳子上放了一块木板,木板上放上一层被褥。二舅妈的爸爸把白色的枕头放好,遗体躺在木板上,明天殡仪馆会拉冰棺过来。
遗体放好后又盖上了一层白色的布。上面画着十字架横着弧形状写着安睡主怀。
下面竖排写着:Jesus说,死了也能复活,信我的人,虽然复活在我,生命在我。
爸爸他们正在把二舅妈睡过的床拆了往下搬。她睡过的用过的是都要扔掉的了。
我先回家去,在那也帮不上什么忙。
夏天的虫鸣婉转动听。我们这代人大部分是独生子女。将来我孑身一人,孤独终老,老年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吧,那时候这个世界还遗留我的痕迹吗?如果我是个作家或者音乐家,还能在世间留下一丝丝印记。如果我是个科学家,还能造福人类。但我只是个没用的普通人。
回家后,我从冰箱里面拿了一块哈密瓜,转头,小包子(我养的猫)正在楼梯上用它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好像在说“爸爸,我饿了。”
2.
次日下午,妈妈打电话让我过去一趟,说是要把遗体从木板上移到冰棺里面。就是入殓。
我到了那,还有些亲戚还没到。
led灵车屏幕上轮流播放着她没有生病时候的单寸照片,背景是欧美式的教堂,瘦瘦小小的瓜子脸,表情肃穆,看着还是个30多岁的大姑娘,大好年纪,死于壮年,好是可惜。我在脑海中回忆她微笑的画面,是今年新年来我家吃酒的时候。她有一些妇人家的小心眼,却也没什么坏心眼。前几天她还跟我妈说,姐姐我儿子还这么小,我不会走这条路的,可人的结局往往都是不了了之。
妈妈说二舅妈的孩子一大早蹲在妈妈的遗体旁。看来这个孩子还是明白的。
虽然知道她必定会死,还是有些不大相信。仍觉得她会发微信给我,让我帮她在淘宝或者拼多多上买一堆零零碎碎的便宜东西,发一堆图片,我要一个一个搜标题去找,我嫌麻烦假装没看到,拖一天再买。现在回想有些后悔,当时不应该不耐烦,没想到她的生命这样短暂。
到了时间。教堂的人先做了祷告,昨晚三位老先生把她的遗体抱了起来。她的爸爸买了顶假发让老先生给她戴上,再入殓。
二舅和我妈妈已经哭成了泪人。
我无数次幻想过死亡,有时候恐惧,有时候无畏。在命运面前必须肯定生命,对抗无常。
如果有来生,愿天可怜见,她的命运不要再如此凄苦,祝她来生幸福。
3.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她活着的时候应该对她好一点,给她家里添一点电器,偶尔给她点钱。但是这些都是马后炮,那时候又不舍得花费这个钱。人只有自己能够拯救自己,她们两夫妻都有些好吃懒做,有时候看着相当气人。
她这么突然的走了,心里总有些觉得当时不应该这般待她,纵使她有些不好,但当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后,她所有的不好都变成了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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