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鸱夷难，当瓶难上加难

卓骁妈妈

“鸱夷”和“瓶”均出自西汉文学家扬雄的《酒箴》。所谓鸱夷是指装酒用的袋子，在文中作者用来比作善于随机应变、谋取高官厚禄之人；而“瓶”指汲水用的瓶子，作者用来比作质朴有用，易招伤害的自己。“鸱夷”和“瓶”预示两种不同的人生态度或生存方式。

我属于哪类人，倾向于哪种生存方式？这似乎是我一直尝试在厘清，尝试确认的一个话题。

从自己记事起，几乎所有的媒体、书籍中都会争相歌颂或赞扬“安于清贫、不追名逐利”类似“瓶”的人；然而随着自己渐渐长大，生活的现实不断告诉我，成为“鸱夷”一样的玲珑人，似乎才是“活着”并“活好”的生存之道。因为，世人默认为得到领导赏识，得到高官厚禄才是真正的成功。似乎只有像“鸱夷”一样“腹大如壶”者；像鸱夷一样“尽日盛酒”者更能得到领导的亲睐，得到上级的赏识；因为“领导赏识”所以“人复借沽”；于是“常为国器，托于属车”。因为善于“经营公家”所以“出入两宫”。

曾经有一段时间很羡慕这样的人，很希望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因为我也希望自己成功！所以，有一段时间自己也尝试走近这样的人，尝试学习成为这样的人。可是走近以后，我发现，这些善于“经营公家”的人，并非真的“善于言辞，巧与辩论，以理服人”，而是常常用“鸱夷中的酒，甚者酒醪灌醉众人，喝得大家东倒西歪，喝得他们丑态毕露。糊里糊涂把非看作是，把丑视为美。”而很多的上层人物，似乎也乐于享受这样的“痴”，这样的“醉”。在这些人面前，没有所谓的“原则”，所谓的“是非”，只要众人喝舒服了，喝开心了，一切事情都可办成。眼见的这一切让我觉得特别的别扭，特别的不是滋味。要自己成为“鸱夷”一样的人，丢弃自己，我感觉比登天还难。于是，我不再羡慕那些“鸱夷”一样的人，甚至有些鄙视他们。

渐渐地，我从这样的生活中抽身出来。不再周旋于领导之间，不再牵绊于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之间。埋头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身心仿佛一下子轻松、畅快了很多。然而，好景不长。因为自己甘于做简朴盛水的“瓶”，不再“发表官方言论”，不再“出入两宫”，所以渐渐地自己成了“另类的人”。沉寂下来的我，有机会参加活动的机会越来越少，申请在教室中做新尝试的同意率越来越低。因为要遵守“统一行动”的原则，要遵守“步调划一”的原则。我感觉自己就像“瓶”一样“牵于纆徽、不得左右”。身边时时涌动着“动而近危”，“一旦叀碍，为瓽所轠”的气息。为此自己也常常陷于郁闷、纠结之中。为什么真心想做事的不被看见，反倒是那些善于溜须拍马、敷衍了事的最先被赏识？尤其是看到那些专业水平很低，但却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样子时，心中更是愤愤不平。很多时候，看到那些如“鸱夷”一般，玲珑剔透、巧舌如簧的人用自己的“自在”“富有”奚落自己时，心里也会很不是滋味。感觉当鸱夷难，当“瓶”是难上加难！

还好，在我纠结，在我痛苦，郁闷不得之时，书本拯救了我。通过阅读，我发现这样的遭遇并非己有，自己不是孤身一人。自古以来，郁郁不得志，怀才不遇者比比皆是，如刘禹锡、扬雄、李白、杜甫、陆游、屈原等。这些历史名人，在遭遇一次又一次的不幸时都能自得其乐，没有就此沉沦，放弃自己。我这个小小的人，这点小小的挫折又算什么呢？试着抬起头来往外看，又惊喜地发现身边、外界愿当“瓶”者，努力成为“瓶”者，亦有许多。于是，我们互相勉励，于是我们尝试通过精神的交流开辟自己的一方天地。在沉心于书本，沉潜于做事中确认自己，感受自己的能量，不再为他人的评价所累，不再为世俗的成功所牵绊。

虽当“鸱夷”难，当“瓶”更是难上加难，但我更愿意像刘禹锡，像扬雄一样不纠结于眼前的富贵和舒适，“坚持充实自己，坚持做自己”，让时间，让世人来检验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