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戴着耳机码字，微信窗口抖动了一下，认识了9年的老同学给我发了条信息，“今晚约饭吗？”。我正打算回她，“不好意思，今晚没空”。还没等我发送，一条新消息传了过来，“后天我准备回老家了”。我立即清空了打字栏，回了句“那约啊”。于是，从下午3点开始我就在期待晚上6点半的来临。
老规矩，还是约在湘菜馆。深圳的湘菜馆和湖南的不同，辣椒放的比较少，但摆盘精致了许多。我取了号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等她，店里的服务员和食客走来走去，我等了15分钟她还没来。我向来讨厌等别人，更何况我有点饿的发晕了，我铁青的脸色慢慢吸引了服务员。服务员问我要不要先就坐，等朋友到了再说。说话间，她已经到了。
今天的她可谓全副武装，来深圳几年，今天的她最为好看。睫毛膏、腮红、高光、修容......她一个都没有落下，我低头一看自己寡淡的脸加上一副厚眼镜，瞬间觉得这个是鸿门宴！擂辣椒、宁乡花猪肉是她最爱的菜，当然一个都不能少。剁椒鱼头是我爱的菜，也必须要点。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喝了几口汤，我心情愉悦了不少。我问：“你之前不是说得过几年才回去吗？怎么突然要走。”
她没有抬头，勺子在汤盅了来回搅动。“哎，谁知道呢！我前面也是这么计划的，但人算不如天算啊。”
“什么鬼？难道这不是你自己可以决定的吗？”
“要是我能自己决定的话，就好了。”
讲到这里，我貌似有些领会。“家里有事？”
“嗯，要不然我真不想这么早回去。我妈前段时间检查，有囊肿，要动手术。我想着，这不马上过年了嘛，不如提前回去。我妈想我做手术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帮个忙。亲生的独妈，我总不能不管吧。”
“嗯嗯，父母老了，我们也就要跟着操心了。”
第一道菜是擂辣椒，可惜服务员没有上饭，我只能继续饿着肚子。
“不过你也可以年后再来啊。”
“如果准备来的话，我就不会辞职了。刚迟到就是因为那离职证明的事给耽误了，不好意思啊，你等了很久吧？”
“没有，就一会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脸此时呈现了猪肝红。
“本来想叫你一起吃海鲜的，不过吃来吃去，我觉得还是湘菜最好吃。”
“湘菜最配饭。”
安静，接下来的几分钟我都只听得到邻桌的声音。宁乡花猪肉虽然好吃，可惜肉太少了。她低头在包里翻了翻，拿了个长管盒子给我。
“送你，Dior的变色唇膏，04号。”
“啊？谢谢。我都不知道你会送我礼物，谢谢。”
我接过手，拆了盒子端详了一会儿，放进了包里。一山不能容二虎，一个包也容不下两管一模一样的唇膏。恭喜我妈，她有新唇膏了。
“不用客气，以后去香港请记得我。”她的卡姿兰大眼睛电流太强，一个wink让我觉得灯光闪烁。
“没问题，去的时候和你说一声。不过讲真，阿姨身体没大问题吧？”
“不好说，医生说要好好休养，我妈今年没少跑医院。家里就我一个孩子，能怎么办，我尽量呆在身边呗。”
“嗯，也好。你在身边照顾，阿姨应该会开心很多。”
“应该吧，我自己就不知道了。”
“嗯？”
后面一句我没听清楚，肉和饭都上桌了，我只想先吃两口。我这边半碗饭已经空了，她那边却不见动静。
“不知道回去工作好不好找。”
“应该还行吧，你工作能力杠杠的，不怕。”
她望着我笑了，“那我那倒霉的前公司怎么还不给我涨薪，我入职两年了，就上半年涨了500。我去。”
“哎，你算好了，你看我有和你说过涨薪的事儿吗？”
“麻蛋，来深圳几年了，工资都没过万，每天挤地铁，3号线人也太多了。”
“深圳算好了，北上广想上车都难。”
“也是，至少深圳不驱逐我们这些民工。”
“对啊，不会半夜里卷着铺盖睡马路上，想想心里都拔凉拔凉的。”
“诶，出来做民工真尼玛心酸。每个月上班那点钱，不但要交房租，还要买买买，根本就没钱剩。”
我刚伸出去的筷子立马收了回来，放下和她握手。
“回去也好，虽然工资低点，至少住家里，舒服！”
“对啊，各有各的好吧。”
“嗯嗯，很多同学都留在了老家，以后你就可以经常看到我发朋友圈了。”
“哈哈，那好，平时你可以约他们打麻将、唱歌、看电影啊。”
讲到这里，她垂下了头，说道：“所以我还是喜欢深圳，还可以约着看看画展、话剧、演唱会，无聊的时候去深圳湾走走，周末去创意园喝喝咖啡。没事去香港澳门转转，实在不行一个人坐在海边发呆也行。”
“其实你只要想玩，老家也有很多好玩的。”
“但10点我妈就会让我回家！”
又陷入了沉默。
“对了，你男朋友呢？”她的男朋友我见过，183大高个，小细眼睛大平头，和她很配。
“前两月分了。”
“因为你准备回去？”
“嗯。”
这是她的第一个男朋友，初恋，但她的语气仿佛自己久经情场。
“三观合，但地理位置不合。他是独生子，我也是。他家在河南，太远了。我现在回湖南了，他还在深圳，不管他去哪里，我们两都不合适了。”
“现在想这个是不是有点早了？”
“早吗？我不觉得。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青春有限，再耗个几年我就30了。他到时候随随便便找个小姑娘，哎，我就只能努力赚钱找小鲜肉了。”
“那你男朋友怎么说？”
“他也觉得现在分了挺好。他是不可能来湖南的，我也不可能去河南。我爸妈身体不好，天天就盼着我回家和他们待会儿，我不在身边家里太冷清了。再说，我们现在也就是谈谈恋爱，了解也不深入，他没看过我便秘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他放屁的样子。没什么好可惜的。”
“诶诶诶，恶心了啊！”
我本想说一说他的男朋友，让她开心一下，没想到踩了雷区。
“没事，回家还有好的。”
“不会了，回去是帮七大姑八大姨找老公了。”
我心领神会，夹了块肉放进了她的碗里。
“我来深圳的时候，我妈给我7000，我现在微信加支付宝一共就只有4600。”
说完她猛喝了一口饮料。我停下筷子，说道：“不要以为没有酒精就喝不醉啊。”
“醉了醉了，早就醉了。以后我给你朋友圈点赞的时候，你要记得啊，我是真的嫉妒。”
“哈哈，你这是失去的才珍贵。”
“谁说不是呢？”
......
她上厕所的时候我去结了账，一共368块钱，我有一张80的优惠券。已经9点钟了，我问她要不要去买杯喜茶，她满口都是好啊好啊。一直点茶不加芝士的她这次点了杯芝士莓苺，看着喜茶的样子，好像看前男友。
“我来时尚孑然一身，走时也不用牵挂什么。不管怎么说，我也为深圳贡献了2400块的GDP。”
“嗯嗯。”
“八合里的牛肉火锅、同仁四季的椰子鸡、印象清迈的咖喱饭、稻香的无骨凤爪、湛江海鲜的海瓜子......怎么办，我有点舍不得了。”
“明天去吃就好了。”
“算了，带不走的就让他留下吧。”
今宵夜寒
深圳少了一位民工的同时
湖南多了一个团圆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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