览黄赏《过去的足迹》。近好几日来,我常有这样的兴趣,驻足于书架前,看看书脊上的书名,而追想一些各本书买来的故事。遐思一番后,再从中抽出一本书,看看序跋,看看自己的题记,摩挲一阵,再小心地放回原处,又拿出另一本……如此反复再四,最后,却很难有例外的,还是拿出这本《过去的足迹》,坐下来,静心地品尝。这真是屡屡让我吃惊的事儿。试想这书架中,让我真心仰慕喜爱的作家倒也不少,其中虽也不乏有高文大册,但也很有几本书写闲情逸致,让人读了心生亲切的集子;但为何偏偏爱读黄裳的呢?尤其《白门秋柳》、《音尘》、《重过鸡鸣寺》、《采石·当涂·青山》、《杭州杂记》、《钓台》等几篇,简直是百读而不厌。翻看我记于书后的读后记,那是去年暑假第一次读完此书的时候,正值夏热高涨,在董家溪的嘉陵江滨;然而回忆起来,也是次愉快的经验。记中这样写道:
什么感受呢?老实说,黄裳的文章是不符合我的美文标准的。然而读罢沉思,却也颇为喜欢。为什么呢?我想这是他的清新,犹如乡间的草舍,田间的庄稼,比不上一堤的垂柳,微云中的曛月那么美,却自有丝闲淡的味道,袅袅不散。作者闲闲地写来,好像娓娓的谈话,亲切,朴素,而又有萧疏沉静的艺术的况味。正如草舍、庄稼,总是人伺弄出来的,但又那么自然。
什么是“美文”?似乎不好定义。细想一下,我的美文标准原也定义差了。黄裳《杭州杂记》中说:“在我们的历史书和文学史上似乎有那么一批高雅绝俗的纯粹的诗人,只靠餐风饮露过活的人物。”啊,我所仰慕的美即是那种纯粹的雅了,殊不知人固有吟风弄月的雅兴,却还有吃饭拉屎的俗事。把雅兴写得格外雅致,固然是一种本事,但能把俗给写雅了,才更是天才的本事了。刻划众生相,是作家的职能,倘若一味避去那些世俗而又真实的一面,单去歌颂餐风饮露的幻想,是虚假的,矫情的。
我豁然而悟,明白黄永玉为什么说,游西湖的方式,当取《儒林外史》中马二先生的游法了。
我稍稍明白了作文章,尤其是写散文的道理。但是笔力尚不够老,知识也太贫乏,颇有三岁小孩舞弄百斤大锤的吃力。还须努力!
下午,正昏昏睡梦中。忽地听得啪嗒一声,惊醒过来,立起身,见那窗帘布鼓张,窗外群树枝动叶颤,刷刷声不绝于耳。——好一阵急风。记起窗外门外晾晒的东西,慌忙收掇了进来。在门外廊前站立,那风如千万匹野马呼啸着疾驰而来,把人吹得每一个毛孔无一不爽。谁家门窗不曾栓好,砰然几声,听来如一阵霹雳。
“山雨欲来风满楼”。
果然,傍晚时分,泼啦啦便下起暴雨来。水倾如注,一瞬间,屋檐水便连成长线似的。水气弥漫,给大风拂扫过来,冰冰凉凉的,人如站在瀑布前。赶忙退后几步。天色越发昏黑,雨水潺潺连绵得如幕帘似的,几十码外的房屋也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了。更有电光雷鸣赶来助威,雨声也格外地响亮了。电视里正在出演一场交响乐会,伊伊呀呀的小提琴声实在渺小,像河中的落水者一样,忽隐忽现,最后终于消逝不闻。
雨还是小了下来,天地间重又回复了宁静。出门猛吸了几口空气,新鲜极了,带有雨水清淡的香气。风还是不停歇地吹着,但微弱得几近于温柔。
深夜,雨骤然暴虐。睡在沁凉的席上,听着雨声,想起李义山的诗句,“巴山夜雨涨秋池”。那桃花溪怕又猛涨了吧。终于恬然入梦,渺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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