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旦成功了,周围总有那么一些人众星捧月般对其大加称赞,或深深折服,或由衷羡慕,或眼红心热,当然也不排除有很多的人大肆吹捧,谄媚、溢美之辞连节操都忘了。
一个人的成功当然与其自身的努力分不开,但不能忽略其年处的位置,也不能不考虑时运。
春秋时期,子贡为孔子的学生,而孔子郁郁不得志,出仕的时间很短,没有在职期间创下辉煌的成就。而子贡是孔子言语科的高材生,头脑灵活,思维敏捷,无论是做官还是经商,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于是就有人拿他和孔子作比较。
在子张篇第十九·二三章中,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意思是,叔孙武叔在朝廷上对大夫们说:“子贡的才德比孔仲尼更卓越。”子服景伯把这句话告诉子贡。子贡说:“以房屋的围墙作比喻吧。我家的围墙只有肩膀那么高,别人可以看到屋内摆设的美好状况。老师家的围墙却有几丈高,如果找不到大门进去,就看不到里面宗庙的宏伟壮观与连绵房舍的多彩多姿。能够找到大门的人或许很少吧,叔孙先生这种说法不是正好印证了吗?”
在子张篇第十九·二四章中,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
意思是,叔孙武叔毁谤孔子。子贡说:“不要这么做。仲尼是没有办法毁谤的。别人的才德表现,像是山丘一般,还可以去超越;仲尼则像是太阳与月亮,没有可能去超越的。一个人即使想要断绝他与太阳、月亮的关系,对于太阳、月亮又有什么损害呢?只是显示了他不知自己的分量而已。”
叔孙武叔二次诽谤孔子,他是什么人?叔孙武叔,姬姓,名州仇,谥武。东周时期诸侯国鲁国司马,三桓之一,又被称为叔孙州仇。叔孙武叔是权臣,他抑孔子而子贡,我们不清楚他的目的何在,但两次子贡的回答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对子贡的为人顿时倍感钦佩。
在子张篇第十九·二五章中,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意思是,陈子禽对子贡说:“您太谦让了吧,仲尼的才德难道比得上您吗?”子贡说:“君子由一句话表现他的明智,也由一句话表现他的不明智,所以说话不能不谨慎。老师让我们赶不上,就像天空是没有办法靠楼梯爬上去一样。老师如果能在诸侯之国或大夫之家负责执政,就会做到我们所说的:他要使百姓立足于社会,百姓就会立足于社会;他要引导百姓前进,百姓就会向前;他要安顿各方百姓,百姓就会前来投靠;他要动员百姓工作,百姓就会同心协力。当他活在世间时,人们以他为荣,当他不幸辞世时,人们为他悲戚,这怎么是我们赶得上的呢?”陈子禽对孔子没有恶意,但他好像对子贡特别欣赏,然而子贡并没有因为此而冲昏头脑,而是很清楚他自己和老师的差距,这正是他做人的成功,更是他修养有成的结果。
那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这么多人认为子贡贤于孔子?
我们从《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上再来了解一下子贡做了些什么?
“故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是讲子贡利口巧辩,他赴齐、吴、越、晋四国的穿梭外交活动,引祸水于他人,使得四国国君对他的利害分析深信不疑,并纷纷采纳他的主张。子贡高超的演说技能和外交能力也在此次外交活动中发挥得淋漓尽致!
“子贡好废举,与时转货资。喜扬人之美,不能匿人之过。常相鲁、卫,家累千金”,是说子贡依据市场行情的变化,贱买贵卖从中获利,以成巨富。“常相鲁、卫”,是说子贡被鲁、卫等国聘为相辅,有着非凡的政治才能。
在《史记·货殖列传》中,“七十子之徒赐最为饶益,原宪不厌糟糠,匿于穷巷,子贡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夫使孔子名布于天下者,子贡先后之也。此所谓得执而益彰乎?”是说孔子的名声之所以能誉满天下,儒学之所以能成为当时的显学,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子贡帮助和推动的结果。
从以上可以看出,子贡当时也是声名显赫,所以有人说子贡贤于孔子倒也正常,不过作为学生的子贡当然不会和老师争名夺利,他了解他自己,但更深知他老师,如他所说“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这不是无端的夸耀,而是内心深深的折服和敬仰。孔子过世后,其他孔子弟子守丧三年,唯有他守丧六年,更是说明了他把孔子不仅仅当老师和德高望重的长者看待了,而是完全当作亲人了。
要说子贡说话的技巧,大家都知道,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会的。说话有很多学问的,同样的事,同样的话,颠倒一下次序,调整一下语气,换一个场合,迂回一下换个方式,达到的效果会大不一样。要说称赞人,我想子贡也不会输给别人吧?
学而篇第一•一O章中,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意思是,子禽请教子贡说:“老师每到一个国家,一定会听到该国政治的详细资料,这是他自己去找的,还是别人主动给他的?”子贡说:“老师为人温和,善良,恭敬,自制,谦退,靠着这样才得到的机会:老师获得的方法与别人获得的方法,还是大不相同的。”
在公治长篇第五·八章中,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
意思是,孔子对子贡说:“你与回,谁比较优秀?”子贡回答说:“赐怎么敢和回相比?回听到一个道理可以领悟十个相关的道理;赐听到一个道理只能领悟两个相关的道理。”孔子说:“是比不上,我与你都比不上。”像这种夸奖,完全是心底而来,无私且真诚,然而我们看看现在有人是怎样夸奖别人的,动不动就说别人是天才,是奇才,是伟才;是标杆,是楷模,是风向标;是英豪,是领袖,是一代枭雄……
人家成功了,大家送上祝福,说一些好听的无可厚非,但如果无节操地无端夸耀,极尽谄媚,未免底线全无,有点厚颜无耻了。也可谓说是害人害己了,一方面自己缺乏真诚,尽责媚态,让人不齿;另一方面,对方如果长时间听到这种夸耀,未免飘飘然自我陶醉就忘乎所以了,就再也听不到真的声音了。一个人如果生活中假话的包围中,他还能认识自己,认识他人吗?就像中国的好多贪官,他们开始并不是没有理想,没有为国效力的决心,然而听的吹捧多了,就习以为常了。当为非作歹,偏离正常轨道也无人规劝时,那么离灭亡也不远了。
很多贪官不是贪死的,而是被捧死的。
富豪吹吹还好,他们不会给百姓造成伤害,而贪官就不一样了,一旦把他们捧到天上,遭殃的就是天下老百姓了
所以在任何时候都要能清醒地认识自己,不论自己身居高位还是一介平民,不论自己是腰缠万贯还是一贫如洗,因为你左右不了你身边的人都是高尚的人。如今世道人们的道德、价值观已经扭曲,社会更加复杂,别有用心的奸诈小人无处不在,防不胜防。如果不能自律、自省,很难不掉入被捧死的泥潭。
然而人性就是那样的奇怪,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大多数的人都不愿听谏言,都喜欢甜言蜜语;大多数的人都不愿接受规劝,都喜欢照自己喜欢的样子生存。可自己喜欢的样子不一定是正确、完美的,因此在某种程度上,一个人还是要做出改变,变得正确和强大。正确是自己尽量避免错误,强大是是面对错误有清醒认识和把握。
人不是越吹越优秀,优秀的人只会越来越求诸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优秀无止境,不是无以复加,要知道自己做得还“很”不够。
注:楷体字部分为《论语》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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