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阿盛出狱的日子。
当他迈出了禁锢他五年的监狱大门时,第一束强烈的阳光直刺他双眼,他一时难以适应,本能地伸出手臂遮挡住光线。
有多久没有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了。阿盛站在监狱门口,闭目仰头做了一下深呼吸后,回头看一眼他再也不想来的鬼地方,就背上行李大踏步地向长途汽车站走去。
他不想在这个城市呆下去,这里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他要回到自己的故乡,哪怕那里寸草不生,那也是生他养他的沃土。
上了公交车,阿盛将行李归置好,选了个靠窗口的位子坐下来。这时,他看到车窗外的人行道上有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背朝着他向前走去。
“真像她!只是比她高一些。”阿盛隔着车窗,对这个似曾相识的背影不由地出神。思绪也一下子跳跃到五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年夏天,阿盛还是个20出头的小伙子,精力旺盛,只身从遥远的乡下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想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下去,向老爹老娘证明自己的实力。
初来乍到,工作远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好找,也就是饭店洗碗和小区保安这样的岗位在招人,但阿盛觉得自己要是去了那里,简直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所以在这座城市找了将近一个月,也没有太适合自己的工作。
眼看自己的盘缠快消耗殆尽,一天晚上,阿兴——他在这座城市里新结交的朋友,告诉他有个快速发财的门道,问他想不想尝试一下。
阿盛一听就动了心思。原来阿兴让他去地下钱庄赌博,说那里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弄不好还会一夜暴富呢。
阿盛求财心切,根本不想那么多,直接和阿兴跑到钱庄去赌博了。
他手气还真不错,一个晚上连赢20多局,直接挣了小两千块钱,“太好了,大半个月的伙食费出来了!”阿盛高兴地一边数着手里的钱,一边哼着小曲。
后来,阿盛就把赌博当作自己发财的门道,天天光顾钱庄。但“风水轮流转”,好事不能只可着阿盛一人,后来的日子里,阿盛的手气就越来越差,不但赢来的钱都输回去了,而且连自己的本钱都所剩无几。
阿盛又一次发愁了,这天晚上他犹豫自己还要不要去赌博,因为他的口袋里只剩下两天的饭钱了。
这时,正当他看着夜空的星星发呆时,突然有人从背后猛然撞了他一下,弄得他一个大趔趄,差点没站稳。
“呀,对不起,真不好意思。”一个女孩冲着他鞠躬道歉。
“你……”阿盛本来想发火,但一看眼前是位清秀的姑娘,火气顿时消了,“没事没事。”
“我刚才练习倒退走路,没想到才走几步就撞到了你,疼不疼?”
有了女孩如此关心的询问,阿盛再疼也不会觉得疼了。
盛夏之夜,微风习习,正是人们散心聊天的好天气。阿盛本来就对这个扎着麻花辫的和女孩深有好感,于是找借口和她一路同行,边走边聊,阿盛知道了女孩名叫雪儿,是这座城市大二的学生,而且巧合的是,她和阿盛居然是老乡,都在同一所镇上。分手前,两人彼此留下对方的手机号码。
雪儿知道阿盛目前手头拮据,于是将自己的伙食费拿出一部分给阿盛使用,让他多买些好吃的,把身体养得棒棒的,才能有力气干活。钱不够她这里还有。
自从认识雪儿,阿盛仿佛找到了自己的春天。雪儿知道他去过地下钱庄后告诉他不要沾赌,赌博害人不浅。他第二天就去工地搬砖开始新的生活,他知道自己现在所挣的钱有一半是为雪儿挣的。
认识如此美丽且善良的雪儿是他今生的幸运。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当阿盛满心欢喜地跑到工头那里领钱的时候,工头却告诉他:“现在没钱,都打着欠条呢,年底再说。”
“什么!!”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本来计划领完钱带雪儿去哪里游玩都想好了,可工头漠然的一句“没钱”就这样把他打发了。
阿盛火冒三丈,实不甘心,年轻气盛的他一下子将工头的桌子掀翻后,大踏步地离开了工地。
现在阿盛又变得和以前一样钱快花光了,一无所有,不,他和以前还不一样,他现在有了雪儿,他现在不单单为了自己谋出路,更要想方设法为雪儿挣钱。
过两天就是雪儿的生日了,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能花女朋友的钱给人家过生日呢?想到这里,阿盛又想到地下钱庄那铤而走险,他知道现在也只有那里能让他快速挣到钱。
“就一次,就这一次,给雪儿挣完生日钱就收手。”阿盛心里暗暗发誓。
钱庄里乌烟瘴气,阿盛全神贯注地看着赌牌,慎重考虑赌资大小。经过几个小时的“浴血奋战”,阿盛竟然小有成就——赢了500块钱。
“应该够了。”阿盛暗感欣慰,决定收摊走人。
可是,上了贼船哪里容易下去?一帮赌徒都拦着阿盛,其中一个歪嘴胡子好像是这里管事的,对阿盛说:“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么着急回去干啥?再陪老子玩几把!”
正当阿盛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有个坚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谁说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阿盛转过头一看,惊呆了,居然是自己心爱的雪儿。她在这一群彪形大汉的映衬下显得身材格外娇小。
“雪儿,你……你怎么来了?”阿盛不知道此时为何雪儿会从天而降。
“你先别管我,你想想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雪儿失望地看着阿盛。原来是雪儿的闺蜜娟子见到阿盛去地下钱庄,立刻跑去向雪儿汇报。
阿盛这才回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雪儿再也不会接触赌博,否则他就永远都见不到雪儿了。
“呦,哥们儿,啥时弄到这么一个漂亮妞?”有赌徒在一旁起哄。
“只要让她在这里陪我们玩,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歪嘴胡子开始厚颜无耻地挑逗着雪儿。
“混账!”阿盛怒从心中起,一下子向歪嘴胡子抡起复仇的拳头……
现场一片混乱,穷凶极恶的赌徒们向阿盛开砸,有人甚至动起了刀子,就在刀子即将插向阿盛的背后时,雪儿突然冲上来,用自己孱弱的身体为阿盛挡了一刀,赌徒本来不想伤害美女,但动作一挥出,因惯性已然收不住手了,刀子在雪儿美丽的脸蛋儿上深深地划了一刀!
“雪儿!”阿盛看到雪儿的脸上留下一个长长的刀印,受伤倒在地上,他几近疯狂,抡起凳子砸伤了一堆人,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只想一口气把眼前这帮坏蛋干掉!
不一会儿,警车包围了这里,原来是娟子帮忙报了警。警察把阿盛和赌徒都带回警局连夜审问。由于是阿盛动手在先,而且砸伤数人,还将其中一人眼睛戳瞎,再加上他参与聚众赌博,警方直接将他关进牢房。
在牢房的日子里,阿盛天天盼着雪儿来探监,可是雪儿却正如当初所言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有一天阿盛等来的只是雪儿的一封信,大致内容是告诉阿盛她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因为自己毁容,她无心读完大学;因为阿盛毁约,她无心留恋这座城市,信的结尾她告诉阿盛要在牢里好好做人,将来再找一个更加爱他的姑娘……
公交车猛然刹车,才一下子把阿盛从漫长的回忆拉回到现实中来,阿盛往车窗外一看:“哦,天都蒙蒙黑了,还没注意沿途的风景就到站了。”
阿盛拿着行李下了车,眼前的景象好眼熟啊,好几年没回家了,家乡的风貌几乎没变。阿盛背着行李大跨步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先生,吃碗面吗?”阿盛的背后飘来汤面的醇香以及甜美的声音。
“今天一天没吃饭了,倒是可以先吃碗面再回家。”阿盛一想,就来到面摊前坐了下来。
当面摊主人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时,阿盛看到她脸上深深的刀疤,一下子惊呆了:“是你!”
面摊主人也吓了一跳,手里的汤碗差点摔到地上:“阿盛,你出来了!”
看到这里,大家都猜到了面摊主人就是雪儿。
当时阿盛被捕,她心情十分矛盾,既想离开阿盛作为对他的惩罚,又不想彻底离开他,于是她就选择在阿盛故乡的车站卖了五年的面食,也算给阿盛一个机会。没想到的是居然真的遇到了自己心爱的人!
阿盛也激动地不能自已,一把抱住雪儿,不停抚摸着她脸上的伤疤,他内心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让雪儿离开自己了,雪儿脸上的伤疤已然不能消除,但他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为雪儿抚平心中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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