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秩序重启
很多人看到龙筝都会害怕，更有甚者，听见她“天界战神”的威名都会不寒而栗。她在天宫里被尊为“殿下”，被当做公主来对待,她不是天宫里的皇室成员，而是先知用一朵红莲，集天地之灵气塑造的，也是先知唯一的爱徒，因而她的地位甚至比天君的子孙们更高。天君对她的确很是宠信，天宫里有大片一望无涯的花海，那是她打下第一个胜仗时，天君命人为她种下的，花海四季变化无常，时而火红如烈焰，时而洁白如雪地，一切遵循的，都是龙筝心情的写照。
千程从前没去过那片花海时，只听扬羽描述过，他描述得很美，令人心醉。
她回到铜镜前，打了个响指，时空继续流转，黑牡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刚才有上神来过，依旧认真地蘸着桂花油给她们的君上梳着头，茉莉依旧在选着头簪，风信也在认真研磨着香粉——唯一不同的，是千程自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待她梳妆打扮好，贵妃已经在宫门外等了好一会儿了，见皇后出来了，带着下人们恭敬地福身请安。
贵妃比扬羽要年长几岁，在这后宫之中以知书达理著称，千程时常因为要处理地界的各种事务而离开，离开之前总会把贵妃唤来叮嘱两声，然后放心离开了。
此时，贵妃已经看出来皇后今天的面色不佳，似乎有人惹恼了她。贵妃随行在她身旁，微微弓着腰身，小声问道：“娘娘，今日是有下人犯了糊涂，惹了娘娘不开心吗？”
“无事。”千程轻轻摆摆手，道，“只是在宫里闷久了，想出去走走罢了。”
贵妃点了点头，看似信了，“那么，娘娘可有交代？”
“没有，”千程淡淡一笑，“和往日我出宫一样，贵妃一手打理便是。”
“是，娘娘。”
拜见太后只是一个循规蹈矩的过程，这个过程千程早已习惯，而太后向来对于这个有双重身份的儿媳也要敬畏三份。此时，传来皇帝退朝的声音，不一会儿，扬羽来了。
趁着扬羽和太后都在，千程说起了想离开皇宫，出去走走，太后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扬羽一开始也没说什么，直到离开了太后寝宫，贵妃也告退了，只剩下二人牵着手走在皇宫里，随从和宫女都远远跟着的时候，扬羽才开口了：
“何事？”
“无事。”千程摇着头，不想回答。
“无事？”扬羽停下了脚步，疑惑地问道，“当真？”
千程也只好停下了脚步，缓缓从脸上挤出了轻松的笑容来，双手牵着扬羽的一只手说道，“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来凡间也有好多年了，却从没去皇宫外走走，看看。”
其实，住在廊庭的时候，扬羽时常陪着她去四处散心，只不过，做了皇帝之后，扬羽的精力显然很多倾向于政务，千程自然也就闲下来了，除了日常的宫务，也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她去考虑，自然比当地君轻松多了。不过，就千程这个闲不住的性子，每个月都要往地界跑，她也的确没什么机会在凡间好好逛逛。
“好啊，”扬羽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笑道，“我这就交代下去，然后陪你去。”
“不要，”千程摇头，“我一个人去。”
扬羽表示不解，用眼神反问着为什么。
“你事儿太多，出去走不了多久就会着急回来，”千程笑道，“我一个人走走停停，不用着急赶路，自在。”
“你打算去很久？”扬羽有些诧异，“凡间没有你的地界大，这么多年来你也没少在凡间生活过啊。”
千程莞尔一笑，“忘了。”
看扬羽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她赶紧挽上他的胳膊，笑道，“你知道的，我的记性不好，当初发生过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所以……就当我玩儿心重，也当是我给你的后宫……留时间。”
“我后宫这么多美女，你就不吃醋？”扬羽苦笑，“而且，很有可能你前脚一走，那些王爷朝臣后脚立马塞一大堆姑娘进来的。”
“我是皇后啊，皇后为什么要吃醋？难道还怕她们和我抢？”
扬羽长叹一口气，用手在她鼻梁上一刮，笑道，“你啊，真拿你没办法。”
“那你是同意喽？”
“同意？何来同意一说？”扬羽笑道，“随你，开心就好。”
离开凡间的皇宫之后，千程腾云驾雾直奔昆仑，圣旨的事情她不想告诉扬羽，但拿不定主意需要倾诉的时候，她依旧习惯性地去找伽罗——毕竟师父这么多年一直游走在世间，他所见所闻，远比自己的经历多多了。
以及，作为师父，伽罗是真的疼爱这几个徒弟，包括千程。
千程没有作为朱砂时期的记忆，不过，旁边有扬羽和紫烟、苍炎经常给她念叨着，她只知道朱砂是师父最小的徒弟，拥有着控梦的能力，师父一直说这种能力是无敌的，但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教会了她之后，她的灵识一碎，便把一切都忘掉了。
因此，当她重生之后，三界对她极度畏惧——作为朱砂元君，控梦相当于可以控制他人的思维；作为地君，有神器彼岸在手，可以诛杀一切死灵；再加之明皇认她为主，足以震慑天界——天宫是极其不欢迎她的，因此她要拜见师父，往往都是只有等伽罗下凡，来到廊庭的时候，才能向师父倾诉。
有时她也在思索，如果没有成为堕天者，而是和扬羽一样，一直都呆在师父的身边会怎样？或许至此，她也应该像其他几个同伴一样，各司其职，平平淡淡。
但从一开始，她的命格就被改变了。
昆仑山是天界的圣地，昆仑之巅更是神仙的思过处，除了来去，是无法使用法术，只有靠自身的内力来抵御严寒。千程无法撑个屏障遮挡寒风，只好乖乖地坐下了。面对这白雪皑皑，她打了个哆嗦，和伽罗面对面坐着下棋时，还忍不住朝双手哈着暖气。
伽罗依旧一袭白衣，上面绣着暗纹，大片的白玉兰，昆仑之巅的寒风对他似乎没什么影响，风吹过时，衣炔飘飘，玉树临风。他生了一炉火，泡了一壶热茶，端给被冻得两手僵硬的徒弟，茶水入口，寒气顿时消散了许多。
“所以，你并未告诉扬羽圣旨的事儿，你打算一个人去？”
伽罗手里端着茶杯，他很清楚圣旨的内容，这也是他拒绝去宣旨的原因。
“师父，该来的总会来，”千程对他说道，“不用担心我，天君也只是说让我去找龙筝，并没有说要让龙筝继续执行当年的暗杀令。”
伽罗淡淡一笑，再一次帮爱徒斟满了热茶，“天上，地下，只有龙筝一人是绝不会背叛天君的，只要是天君交给她的任务，绝不会不完成，你可知为何？这其实是先知下凡之前，为了让龙筝忠于天界让她立的誓，尔后则变成了捆绑龙筝的枷锁，如果不是因为这句誓言，她也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
龙筝死前，最后见到她的人是蓝幽亭，后来他对扬羽说，在燃烧的红莲业火中，他亲眼看到龙筝将自己手中的剑刃，划向了她自己的喉咙，然后火光起，一切灰飞烟灭。
据说那时候天崩地裂，山河破碎，就如同天劫降临，三界末日一般，那常年飘红的花海在一夜之间枯萎，仿佛是为它的主人哀悼。
而这一次天君为何知道龙筝重生了，就是因为枯萎的花海，再次绽放了，泛着鲜血一般的红。
“师父，或许，我们都想多了，”千程双手抱着热茶，说着，“或许天君只是……希望重生的龙筝回家罢了。毕竟，制衡崩溃之后，三界之中只有我可以来去自如，所以……”
伽罗苦笑，好久，才抬头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无奈。“朱砂，你生得太晚，很多事情是你根本不了解的。”他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仰头饮下，“世人都道龙筝冷血，对自己的爱人都能痛下杀手，却不知道这道誓言是不会消失的，就算她死，永生永世，诅咒不灭。”
所以，如果天君不撤销这道圣旨，重生的龙筝恐怕依然会提着刀继续追杀地君——无论这个地君是谁。
千程觉得，自己恐怕还是得去见见天君。
制衡崩坏之后，凡人既可以上天宫，也可以去地界转悠，不过，这都需要过人的勇气。这些年来，千程没上过几次天宫，不过，每一次上天宫时，她都会给自己布个屏障，否则的话，不过须臾，天宫里的仙气就会毫不客气地在她身上划拉些疤痕出来。
然而这一次她从云端降落时，却无论如何撑不起这个屏障来，打了好几个响指，屏障只是若隐若现，然后一碰就碎掉了。几次之后，另一个屏障将他包裹起来，一只手伸过来接她，示意小心降落。
是紫烟，一袭黑衣，看上去似乎和他从前的模样有了些变化。千程微微一愣，看他穿这黑色的衣衫站在这敞亮的天宫里是多么的扎眼，于是好奇地问了一声：
“怎么突然换了身……这么黑的，衣衫啊？”
紫烟只摇头而不语，引了她走进天宫，去面见天君。
“大哥，不会……有什么，变化吧？”千程不死心，依旧小跑着跟着紫烟，追问道。
然而回答她的，依旧是紫烟那温和的笑，然后引她走进了凌霄殿。
千程不会像紫烟一样向天君行大礼，她是来谈条件的，而非领命的。
“来，引地君上座！”
天君端坐在云端，袖子一挥，有仙官恭敬地引了她上座，而紫烟则立在她的身旁。
和天君签订停战契约的地君，在这天宫里便是客，天君自然以礼相待。她的目光扫过天庭里的仙官们，果然，现在这群人见了千程，就和当初见了龙筝一样，战战兢兢的。但是天宫没有了龙筝，就好像少了一道屏障，如果地君在此时要撕毁契约反攻的话，估计没有人能阻拦她。
千程冷笑，也许只有坐在这个位置，才能够理解龙筝那一心想避世的想法，战争太残酷，实在是不适合看似柔弱的女人，纵使明皇在握，厮杀得血流成河，登上王者的巅峰，也弥补不了战争带来的那种死寂与空虚。
“地君，别来无恙！”终究还是天君先开了口，“这些年你一直做甩手掌柜，可还习惯？”
“我闲散惯了，”千程回答，“更何况，明华宫里有长老们替我操心，我又何必去发愁呢？在凡间当皇后，懒懒散散享受荣华富贵恩恩爱爱，又有何不可？”
仙官们开始窃窃私语，无非觉得地君嫁凡人是下嫁了，千程的目光扫了一眼大殿上，很快，这种窃窃私语便停下了。
“放心，天君，本君会遵守承诺，前往三界去找寻战神，”千程笑道，“不过，既然有刺杀本君的圣旨在，那么，我有理由自保。”
天君眉头一抖，显然他是听明白地君的意思了。
如果重生的龙筝对千程有任何的不利，那么她必定不会手下留情，到那时候，一个刚刚重生的战神，如何能战胜这个稳坐江山的地君？
紫烟伸手按住了她的肩，似乎想提醒她别冲动，千程笑着拍拍他的手，示意我还好。
天君沉思半晌，终于点头了，“只要你找到了重生的龙筝，并将她重新带回天宫，本君就撤回当年追杀你的那道圣旨，君无戏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