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夜,光的光。不是开玩笑,这本书名用汉字的本意来理解即可,可以加个定语:魏明德的夜——享受黑暗可以看到光明,李爽的光——站在黑暗里看向光明。若进一步,请翻开书。
翻开书之前,先翻到三个月前。
李爽告诉我:“魏明德老师批评我了。”她的眼睛笑成标志性的月牙弯,“他说:李爽,你不结束一件事就不能开始新的事。”
时间往前翻,一年半前,在李爽的办公室,我第一次看到《夜光》的样书,那已是一本完整的书样了,我以为一个月后就能够看到书的本尊了。等啊等……时间翻到一年前,李爽的家里,再次看到《夜光》,想当然地往包里放,说“我拿回家看了。”她立即摇头“不行不行,样书。”好吧,书还在修改中,这次是打了A4和A5两种规格,因为书里有两人的画,比较下哪种大小更和谐。我亦矫情,书非窝进自己的圈场里才看得滋润,虽然迫不及待地要读,也只有耐下性子等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直到魏明德老师按捺不住,对李爽发起了批评,她才把书交给编辑。这本书从文字到出版,前后三年,如果在加上两人对话的时间,那就更长了。
我理解她。一个对自己有严格标准的人,总会感受到不够完美,修改便成了进行时。另一方面,在她,感想谈过了,化为纸上的文字,书的模样也长成了,出版不出版无所谓也。
做事极其严谨的她,给自己建了一个自由的小宇宙,里面的她,无拘无束至情至性。譬如她作画,想画就画,有时画着画着,觉得想表达的都表达了,就收笔,于是未完成本身成就了完成。这做派,颇有几分古代名士范儿,想当年王子猷雪夜起兴拜访老友戴安道,不顾路远不顾夜深不顾风雪,连夜乘船,次日晨抵达戴家门前,却过门不入转身返程,够“作”。人家王子猷率性说“吾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就这样。
若不是魏明德老师的批评,也许《夜光》的进行时就是完成时了。
李爽﹠魏明德,一位中国的企业总裁﹠法国的汉学家,咋一看,身份的距离感好大。其实,他们相同的标签量和不同的标签量几乎差不多。同样的标签促成对话的基础,不同的标签形成碰撞,让思想抵达另一个巅峰。
都是画家,东方的李爽专攻西方的油画,西方的魏明德精研中国的水墨。都在哲学领域里深耕,李爽更偏于西方哲学,从帕斯卡、维特根斯坦看向老子庄子,再返回,进而融;魏明德是迂回,从雅各到帕斯卡,转向老子庄子,转化成共通的心灵景色。都是阅读者和阅读的推广者,李爽自己读书,创立读书会推广阅读。魏明德自己读书,立于大学讲台传授阅读……
而,就在李爽拼命阅读帕斯卡的时候,魏明德以对帕斯卡的研究作为自己的博士论文。
帕斯卡被李爽认作西方哲学巅峰,她在自己最困惑的时候,遇见了帕斯卡,深受启迪,醍醐灌顶,她领悟到一个人是不是优秀的作家、是不是个优秀的哲学家,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不是个优秀的人。她发现了自己的荒芜,进而去寻找和找到了想成为的那个自己。她知道当自己没有能力改变环境的时候,先改变自己。她更多地阅读更多地思考,努力地帮助自己变得更美好,努力地表达美好,最终找到了通往成为自己的那条路——艺术。
魏明德从小喜欢画,但是他只有一只耳朵有听力,视觉也不好,导致他没办法画画。直到他来到中国,遇见书法和水墨画,墨点成为他突然得到的礼物。听觉和视觉让他在西方艺术里受到的限制,在中国艺术里自由了。他在老天赐与的痛苦中把自己打开,去体验这种痛苦是怎样施加给自己的,最终把痛苦转化为了艺术。
从都热爱的帕斯卡开始,他们的沟通交流益深益多益持久,探讨构建的不是东方和西方的联系,而是具有普世意义的心与心的联系。对话的引领者往往是李爽。特别喜欢问“为什么”的她一直是个思想上孤独的者,遇到魏明德后,她天马行空式的思考获得回应共鸣以及补给。
她说: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可以不懂哲学,但是不能没有哲学思考。他认为:一个真正伟大的哲学家,或者真正伟大的数学家,本质上也是个艺术家。
她说:当我们知道了自己不可以的时候,其实是一种自由的达成。他说:可能最深刻的自由,是快乐地接受自己的限度。
她在夜里画光的明,说:双脚站在黑暗里,双眼看向光明。他在光里画夜的暗,说:享受黑暗,就可以看到光明。
她说:严格意义上我不是画家,只是能够表达光在哪里。他说:这真的是我们要做的东西,没有其他的东西要画。
她探索光明,他探索黑暗,他们要有光都有光,用爱创造了美,聚合成力量,抵抗人间的荒芜,照亮和温暖小世界。他们挖掘人类共同的认知,在不同文化间建立健康的联系,从不同维度追索辨析和传承人类经典。
他们的很多诠释,角度特别,见解不凡。如李爽提出中国传统的“中庸之道”,应该就是西方文化中的“perfect”,而非模模糊糊的中间状态。“中庸”不偏不倚是为中,表达的是一种完美的状态,并非左右逢源含糊其辞的处世方法。从某种角度而言,是对“中庸之道”突破性的理解。使得这样一种几乎被功利化的思想,回到了人类思想领域的共同高度。
“我应该接受他者的眼光而改变,同时我也可以帮助他者改变。”改变是进行时态,不是目标,改变着并成长着,成长为自己。他们的对话交流,是用心捧出了于不同维度不同域的探索和经验,希望为跋涉中的他人提供途径。而这样的对话只是开了个头,诸多富有卓见的观点,肯定还需要也一定会继续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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