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

作者: 我是温和 | 来源:发表于2018-02-27 22:23 被阅读0次
    半梦

    这场梦终究还是来了,不过只做了一半。

    大概我的最后一篇文章发表于2012年的6月,因为接下来我怀孕了,这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犯懒借口。怀孕以后,我常常会梦到她,确切的说,自从她走后,我常常会梦到她,尤其是中秋、春节等一些具有团圆美满意义的节日,这一次略有不同。

    之前,在梦境里,常常是生活中的样子。我还在上大学,每周五或者每两个周的周五放学,就挤上那快要散架的222路公交车回家,不,是回她的家。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香的喝辣的,在家做饭她是万万不会放香菜的,因为我矫情的拒绝这一菜目。

    很多时候,我不愿意在家里多做停留,即便那个时候,我的弟弟还是一个初中的小孩,即便那个时候他总喜欢缠着我,可姐那个时候是大学生了,拜托弟弟,姐当年是需要自己的空间的,于是我会打电话说:一会我要回家,但不住,待一会儿就走掉。于是,等我回家的时候,会有一包包的美味进入我的书包,哪怕是弟弟想尝也会遭遇打手:“给你姐做的。”

    最重要的,每次离开家,我都不寂寞,因为她每次都会塞上若干张毛爷爷为我保驾护航,也让我的大学生活过的理直气壮。

    时隔多年,大学宿舍的同学依然记得我带的可乐鸡翅,算是经典菜目吧。我那个时候自然觉得内心温暖,却不知道自己的行径是有多么的无耻,每次匆匆来去的时候,我知道她其实是想我多停留的。

    她不是我的母亲,她是我的舅妈。

    当我听说她病了的时候,还在宿舍水房里面洗衣服,接到舅舅的电话:舅妈得了胃病,你怎么也不回来看看?我内心有些纳闷:胃病舅舅是万万不会大张旗鼓的来个电话的。后来母亲告诉我是胃癌。或许消息来的太过突然,我在水房里默默的洗完了衣服,丢了魂魄一般消化这个消息,然后飞奔出校门,差点摔了一跤,捡了一百块钱,买了一箱牛奶,一点补品,闪电般上了出租车。

    我见到她时,她觉得她一定会好的,就是胃病。然后因为癌细胞已经充满整个腹腔,手术并没有进行清理,而是割开以后直接缝合,死亡如此大驾光临的时候,舅妈一直乐观的以为只要刀口长好,她就无碍了。

    后来,因为注射药物,因为放化疗,当然也更因为身体因为注射药物过多已经失去了正常人的体态,她还是知道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不说,也没有人去捅破。我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大概算是病房里出现次数最多的人之一,因为不好意思开口,我没有对她讲过什么甜言蜜语,偶尔在床头给她读读圣经、佛经。她是不信上帝也不信佛的,只是为了最后心灵的安宁。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该来的总会来。我第一次近距离的触摸到灵魂的幻灭,当时我与姐姐还在给她按摩腿部,突然觉得身体越发挺了,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但我固执的以为会有奇迹发生,于是我顾不上流泪用尽全身力量掐她的大腿,觉得她会疼醒的,奇迹当然不会发生。响晴的天空突然传来着一声响雷,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一只蝴蝶从窗口飞入病房,盘旋了几圈,也走了。天空继续恢复了晴朗,舅妈真的走了,带着那我刚刚还紧握着的灵魂。

    出殡那天堵车,我与姐姐弃车奔跑在南湖大路,与在前方很远的舅舅会和。在殡仪馆,我看到了坐在门口阶梯上默默吸烟的舅舅,谁都没有讲话。弟弟给了我一个跟他一样的、只有子女才会佩戴的孝标,眼泪突然间崩盘。

    而今,十年过去,我有了新的舅妈,新的弟弟,我爱他。曾经的弟弟已经在岁月蹉跎的刹那开始与我渐行渐远,我们再也没有曾经的亲密无间,因为我们都长大了。

    我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也开始吃香菜,也会自己做可乐鸡翅。结婚的时候我在舅妈的墓地念叨了很久,告诉她我结婚了。五一,带着女儿去墓地为她烧纸钱。我能做的好像只有这么多了。

    昨夜,本该月圆却风雨来袭。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梦里,舅妈告诉我,她其实没有死,只是不想拖累人,现在病好了,但是不想再打扰大家。她在一个豪华的厅堂约我见面,我在按门铃的时候,梦里门铃刺耳的叫声突然将现实中的我惊醒,梦还没有做完,忍不住哭出了声响。

    先生搂紧我:又做噩梦了吧。

    不,是美梦。

    十年过去,我没有写过一篇纪念舅妈的文字,不是不想,是不敢。而今,朋友劝我继续写写文章吧,我第一个想到就是纪念她,终鼓起勇气。

    写于2015年9月28日中秋后

    借一句未必全合适宜的诗句: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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