侥幸长大

        虽然在我不受人待见，只是现在老人们对我儿时的故事还是津津乐道。

        “小楚啊，从小脾气就倔，那时候只有三、四岁吧，你爸妈到超家庄去种地，你一定要跟着去，你妈赶活没等你，你就在路上的牛粪堆里哭起来。”秋娴嬢嬢笑着说，“我看着在牛粪堆里这么脏，把你抱到旁边上，你就是不肯，一定要躺在牛粪堆里哭。等我干完活回来，发现你已经在牛粪堆里睡着了。”

        这些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我相信这是我才能干的事，哪怕现在也是这种个性。

        在那个勤劳能有饭吃的社会，父母一直很忙，种各种农作物，养各种牲畜，只要勤劳，总是能吃上饭的，所以勤劳的农村人过的踏实、稳定、有安全感。

        父母忙了，孩子自然会苦一些（物质上或者身体上的苦），但我们也是自由成长的一代。甚至在我们那个年代，小孩子能平安的长大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我曾听说这么个事，有个邻居，在寒冷的冬天也需要去地里干活，无奈就把仅有几个月大的宝宝放在摇篮睡觉，摇篮下面放着一个火笼子给宝宝烤火取暖，可能是被子掉进火笼子，导致整个摇篮都烧了起来。等她忙完回来，哪还有孩子，连着摇篮都烧成炭了。

        把孩子独自放在家里不安全，那就待在身边吧。于是又发生了这么个事，有个人出门干活，把熟睡的婴儿带在身边，到了地里就把孩子放在松软的稻草上睡觉，自己忙活去了。等干完活，他想着要把多余的稻草烧成草木灰做肥料，就把稻草连同孩子一起抱走，放到边上给烧了。

        所以我们这些能顺利长大的孩子，真是天之所选。不过长大是长大了，但作为一个孩子，作为一个女孩子，我们可是被当成半个劳动力在使用的。甚至在农忙时节 ，为了帮助减轻父母的劳动量，学校专门设立农忙假，让孩子帮父母干农活（说实话，对这个假期真的又爱又恨）。

         浙江西部一年有三季农忙，特别是暑假那波是最典型、最快乐、也最艰辛的农忙。在一年中最热的季节，跟着父母闷头扎在地里割水稻，南方特有的潮热，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总算割好一把，起身抬头，迎面一阵风吹来，把我们从地狱带回了天堂。割稻谷，打稻谷，晒稻谷、插秧（要面临的是各种生物的攻击，比如蚂蟥，想起那个东西我到现在都心有余悸），作为孩子我们参与了所有的劳动流程（现在想来这些劳动对孩子的成长是十分必要的）。

        但我最主要工作还是晒稻谷和做饭。做饭自不必说，为了赶活父母早出晚归，做饭自然没有时间。而晒稻谷让我后怕。那会我家晾晒场有三四个：自家门口道地（院子）、自家二楼平顶、邻居家道地、村里大道里。傍晚，太阳开始落山，我就要开始收稻谷，不然等夜来了，晒了一天的稻谷受了夜露就不好了。于是一个场地接着一个场地，一到程序接着一道程序，等我收完四个场地的稻谷，天都要黑了。如果每天能这样正常收稻谷都不算事，最糟糕的是，夏季午后的雨说来就来，来得快，来得猛，快得你根本没有时间去收，猛地雨水都会把稻谷冲走。更可恶的是，有时候等我收完了所有的稻谷，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我又要把所有的稻谷重新铺开来晾晒。

        看起来是很艰难的样子，但其实无论是在当时，还是现在回想，我从未觉得自己苦过，我甚至觉得那才是生活，才是最幸福的状态。幸福是从无到有的过程，是对生活一点一滴的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