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药

这事发生在十二年前，安平县红旗大街东头，住着一家姓王的人家，以卖老鼠药为生，虽不能说药到病除，却也颇为灵验，所到之处，三天之内，老鼠无不踪迹全无，以至于经常有人从京津二地赶来买药，遂成富户。

某天，老王头照常出摊，实指望这卖药的幡子一打出，人如流水马如龙，用不了一个多小时就将手里的老鼠药清空了好回家搞第二产业，可今天不知道刮地什么邪风，过来围观的人不少，可买药的人不多，甚至连上前询问的都没几个，这可是老王家九代从业还没遇到过的怪事。

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前不吆喝，这药还嗖嗖的卖，今天咋一个人都不买，被人觑得发毛，有那么一恍惚的瞬间，他觉得自己有点像动物园里的猴子，笼子里的老鼠。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别管是猴子也好，是老鼠也罢，这祖传的买卖还得做下去，就在他扯着嗓子打算吆喝几声，亮亮买卖的时候，从人群中挤进两个人来，听口音，一个是河南人，另一个有山东味，但具体是那个地方的不好说，这两个人像事前说好了的一样，齐齐来到老王头的摊位前，询问起他家老鼠药的效果来。

老王头一看游戏，忙手舞足蹈，跨起自家的老鼠药来。

“咱老王家的药，那叫一个好。别看卖相一般，可老鼠就好这一口，只要它吃下去，保准没一个能活的，就这么厉害，你就是120来了，都救不活。就这么快，两位先生买一包回去吧，保准让老猫下岗，老狗轻生。”

老王头说着，猛不丁地一刷旁边的竹篮，哗哗哗，倒出来几十上百只老鼠尸体。

能说会道，手里有活儿，顿时引起众人一片叫好。

“你这药也不咋地，老鼠不吃，啥事没有啊！”

河南人见了咧咧了嘴，漏出不以为然的姿态来，从兜里摸出个大拇指粗细的小瓶子来，倒出两三颗小米粒般的黄药丸，摊在手掌，在老王头眼前晃了晃，随后便背过去，当着众人的面。蜷曲中指，猛地便将掌中的药丸弹到空中。

老王头正纳闷，心里捉摸着这河南人到底想要干啥的时候，却见人群中几声尖叫传来，圈子便哗啦啦四散开来，接着数十只老鼠从四面八方跑来，围着那颗小药丸你争我抢，自相残杀起来，不一会儿功夫，便血肉模糊，狼藉一片。

“如何？这要是往门口那么一丢，家里不但没活老鼠，都省里往外拎死老鼠的事儿了。”

老王头脸色铁青，虽然已经意识到对方是来砸场子的，可毕竟活儿在哪里，他也说不上什么来，说多了，仗势欺人，说少了，面子更挂不住了。

“这么乱跑，吓到小朋友老奶奶那还得了？”

那个山东人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瓶，大小类似于清凉油，只不过清凉油是碧绿色的，它是棕黄色，掀开盖儿，摸出一股刺鼻的清香，颇为奇特却不让人反感，有点像古龙。

可这味道虽好，可大半天也没看出啥来，别说死老鼠了，就是活老鼠也不见一只。

“故弄玄虚！这小子该不会是个混子吧！”

“就是，啥本事没有，就会喷粪！”

……

众人都等着看一出好戏，可没想到啥也没等来，哪个气氛劲儿，别提多义愤填膺了，还真有几分浪费我时间，等于谋杀我小命的味道，真当以报以老拳伺候。

老王头虽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心里觉得这山东人不容小觑，只是自己道行太浅，跟那些围观群众也差不了多少，真要将这小子当个混子，只怕传出去会咋了自家招牌。可回头一想，这小子要真是个装神弄鬼的混子，啥本事没有，自己这么退让，也让祖上蒙羞，正左右为难之时，猛地听见人群中有人叫唤道。

“刚才还老鼠乱窜，现在可好一个也没了，你这香水屁用不管啊！”

谁知此时河南人脸色铁青，悲哀道：“果然高明，香水驱鼠，虽家中千万米粮，老鼠过而不往，不杀生而无灾祸。难的，难的，高明，服了。”双手一拱手，匆忙而去。

众人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

“这个好，比老王家的好，用了家里没老鼠，还不杀生，不损阴德，真是个好玩意儿！”

“我买二个！”

“我要三个！”

“这好东西，我要十个，谁也甭跟我抢！”

众人乱哄哄一阵枪，山东人瞬间就卖出几百瓶小药水。

老王头趁着众人哄抢之际，灰溜溜收拾东西走了。打这边之后，老王家祖传的老鼠药一蹶不振，十天半个月也卖不出一副去，久而久之，也就断了这个行业，毕竟人要吃饭，既然这一行吃不饱肚子，就算是九代传承，也只能舍弃。

自从老王家舍弃了卖老鼠药，这安平城内的老鼠倒是比平常时节少了一半左右，不过附近的饶阳、安国等地却是鼠患成灾，苦不堪言。

据说最猖狂时，夜里有人看到无数老鼠在一白毛大老鼠的带领下，朝河山东向行军。也有人说是去的山东那边，反正就是老鼠多。

这个故事也是张瘸子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