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持续的晚稻收割结束了，乡亲们迎来了一段时间的调整，经过了多日的操劳，老支书也如释重负。刚刚进入11月，秋老虎的威力不减，天气依然炎热。傍晚，老支书信步去了母亲坟头。这段时间繁忙工作带来的疲劳，难以言说的心事，他有点累了，或许在母亲身边才能感到真实的自我，才能轻松许多。他猛然想起，自己该是一个季节没有过来了，他懊恼地敲打了一下自己脑门。
“赶紧去吧，别让老娘惦记。”
老支书母亲的坟头在他家的自留地里，远离村落两里地外，自留地不是一块水田，支书的爱人风琴就在地里种植了不少的萝卜、大葱，此刻枝叶正在晚风中飘曳，似乎在欢迎老支书的到来，轻风迅速将白昼的温热驱走，老支书感到一阵的惬意。暮色四合，月亮已经做好了出演夜间光明使者的准备，矗立在西边的天空中。田埂高低不平，老支书走来却是异常的踏实。
肥沃的土壤覆盖了整片的田野，他不禁担心起母亲的坟头该也是杂草丛生了，刚才出来的时候，忘了带把镰刀，刚则自责过，眼前却出乎了他意外，坟头周边依然草木丛生，母亲的坟头是异常的干净整洁。显然，近来有人清理过了。
“风琴真是勤劳又懂事，总是让我很舒心。”他认为是自己老伴来整理过，不禁暗自表扬起来。
他向远处的戴家湾望去，村落的L形像是一条不屈的黑色神龙蛰伏着，点点的灯火闪烁，似乎是游龙的鳞片发出的光芒。
“老妈，儿子来看你了，风琴把杂草都清理了，你该是看到了吧？”
“自留地里的大葱过几天就要来收割了，萝卜还要过段时间翻土收，这阵子我们会来的勤快点，正好陪陪你，托你的福，最近我们身体都很好，尽管忙碌一些，也是尊崇您老人家的托付，受了你的福气啊。”
周围的草木窸窣响起，老支书似乎听到了自己母亲的回答。
“晚稻收割季结束了，昨日大队的最后一批次稻谷运送到了乡里的粮仓，村里去了十多个人，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戴国庆给自己媳妇量了匹碎花布，小青给女儿买了两斤散称糖果，上海大白兔，我吃了一颗，这东西真好吃，我都馋嘴。哈哈！”
支书点起了一支香烟，饶有兴趣的继续和母亲唠嗑。
“给你老人家汇报一下，我今天去乡里的时候，也给乡长去汇报了工作。当然是今年晚稻丰收的消息。”
“当然，还询问了一下最近的形势，我想看看戴家湾有什么机会，更好的机会。不过，乡长很热情，尽管信息提供的很少，我猜测，因为年终评比将到，信息不能公开，以免影响公正。我还想这一次能够得到表扬，因为戴家湾一如既往的先进村形象。”
“不过，有一个意外，我居然在乡长办公室看到了薛栤，就是四队的大学落榜生，薛栤前两年聚了个媳妇叫薛仁宝，这小媳妇，你在的时候，老人家你见过一面，说她长得好看，怕是留不住。薛栤简单和我客套了一下，没说啥事，以往他都得请我吃饭，但是这一次居然没啥表示，真是人心不古啊！换了地头，就不认识啥秧苗了。”
“后来去了副乡长办公室一趟，捎去了一条大前门烟，他告诉我，我有很大机会上调乡里，能够当什么主任甚至什么的。我说嘛，我的办事能力、经验，支书里屈指可数，副乡长真是慧眼，我测算，他指定能够推举我一把，毕竟，他是洪生的亲戚啊，也算是半个家人了。”
“老妈，你得保佑我啊！”
此刻的天空，月上柳梢头，一片韵白染遍大地，华光四溢，无数颗星星聚合，像是一条宽广的河流，似乎要再次浇灌这片富饶的土地，回馈戴家湾勤劳的村民。支书抬头，依稀看到了老妈的眼睛在闪烁，他擦了一下湿润的眼睛，泪花变成点点星光萦绕在老支书的眼前。他知道，老妈给了自己肯定的回话。
“老妈！我也得向你老人家坦诚，因为村落年终先进评比的需要，我也做了一些违心的事情，不过，连先进分子戴丙荣也支持，新的先进分子薛仁宝都说对，我认为我的做法出于实际考虑，是集体利益的正确主张。”
“哎！今年居然出现了对集体财产的偷窃贼，偷了刚刚收割完的稻穗，偷了大概有五六十斤。要是声张了，戴家湾的名声就打折扣了。”
“还有，这半年来，薛仁宝看来要成为新的先进人物了，今年的妇女主任推选，我看肯定是她，这个女人的聪明、勤劳和善良，超出了许多历年的男先进分子，是的，就是薛栤的媳妇。还有一个她的天生优点，这小媳妇长得耐看，人见人爱。”
四野的风大了起来，茅草舞动着，恍如有人影伏在其中，老支书感到一阵寒意，他猛然想到，自己出来两个多小时了，风琴该惦记了。
“老妈，今天我先回去了”。他打亮随身携带的电筒，一脚深一脚浅，往村落方向走去。这两天的白昼，是一片战场，大家忙碌异常，来回奔忙，此刻，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这片土地成就了戴家湾村民的温饱。这里的一切，老支书看得明白，活得通透，他的脚步稳健起来，旷野的清冷和村落的灯火形成了对比，仿佛告诉人们一切的努力值得。
沿着村落河道边的道路匆匆赶路，老支书凭借着村民们窗户映照出来的灯光，他的思绪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丰富多姿，月光在湾口的河道里闪烁，混合在河水的涟漪里，月光变幻成一颗颗碎银，光亮迎着老支书的眼睛，里面仿佛汇集了村民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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