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者君在《京报副刊》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温良》，其中提到，“在途中，我迎送着来来往往的这老国度的人民，从他们的面相上，服饰上，动作上以及所有他们的一切，我发现了两批东西：凶兽和羊，践踏者和奴隶。”
鲁迅有感而发，却将这内容升华了，路上的并不是简单的“凶兽和羊”，凶兽不会一直是凶兽，羊也不一定一直是羊——还存在着“凶兽样的羊”和“羊样的凶兽”。实际上，这两种生物是在不停相互转化着的。“他们是羊，同时也是凶兽；但遇见比他更凶的凶兽时便现羊样，遇见比他更弱的羊时便现凶兽样”。凶兽在比他更凶恶的大人物面前会乖巧如绵羊；绵羊在比他更弱小的弱者面前也会变出獠牙，多么讽刺的画面！然而，这才是赤裸裸的现实。与他在《华盖集-杂感》中说过的“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有类似的意思，契诃夫《变色龙》中善于见风使舵的巡警奥楚蔑洛夫就是活生生的例证。
“我还记得第一次五四以后，军警们很客气地只用枪托，乱打那手无寸铁的教员和学生，威武到很像一队铁骑在苗田上驰骋；学生们则惊叫奔避，正如遇见虎狼的羊群。”鲁迅用讽刺的笔触谈到了五四运动时期街上的军警和师生，正如同凶兽与羊群。不过，笔锋一转，“但是，当学生们成了大群，袭击他们的敌人时，不是遇见孩子也要推他摔几个觔斗么？在学校里，不是还唾骂敌人的儿子，使他非逃回家去不可么？”他后面谈到的这个问题，是我们较少关注到的。勒庞在《乌合之众》中认为，群体中的个人因为感受到了一种人多势众的力量，进而就会放弃约束自己，展现出一种群体无意识。比如五四运动中，学生们的火烧赵家楼。
鲁迅的另一个例子是关于女性的。中国几千年封建传统文化制度下，女性社会地位一直底下，如同羊一般。“但她一得到可以逞威的地位如校长之类，不就雇用了“掠袖擦掌”的打手似的男人，来威吓毫无武力的同性的学生们么？”这里毫无意外地暗示了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校长杨荫瑜的行为。我们在以前的文章中提到过女师大风潮的始末缘由，其中女师大校长杨荫瑜，颇有专横跋扈、压制学生的举措，也被鲁迅在多篇文章之中或明批或暗讽。
“可惜中国人但对于羊显凶兽相，而对于凶兽则显羊相，所以即使显着凶兽相，也还是卑怯的国民。这样下去，一定要完结的。”鲁迅在这羊和凶兽的转化中，洞察了国民性的卑怯。他在忧愤中呼吁青年起而斗争，斗争的方法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对手如凶兽时就如凶兽，对手如羊时就如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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