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我是从《大众日报》上知道自己考上北大的。拿到录取通知书却是晚了好几天,听说是高中级部主任不相信是真的,给压着通知书呢,因为普遍认为文科生考上山东大学已是极好的去向了;拿到录取通知书知道自己被录取在信息管理系图书馆学、编辑出版学专业,并将在昌平园度过一年时,一脸懵,根本不知道这个专业和昌平意味着什么。 1997年9月2日或3日,爸爸开着那辆红色的小奥拓送我上大学,行李、脸盆、还有一大一小两个皮箱,把小车塞得满满的。早上从龙口出发,傍晚就到了北京,住在畅春园附近的小旅馆里。报道之前爸爸又带我去了故宫等地游玩。9月5日,报到日。小车开进了南门,还没去报到,爸爸先去找了过去的一个朋友,在小南门附近开家具店的王伯伯。王伯伯是北大后勤的职工,后来他在开家具店的位置,开了一家饭馆,叫华美。大概是王伯伯带着爸爸去了一趟系所在的静园三院,我在王伯伯办公室等,回来拿了一份专业培养方案,“这个专业太好了!既是文科又学计算机!”接着,我们就去信息管理系的摊位报到了,核对了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然后就被通知到电教楼前等着一起坐大巴车去昌平园,贴着行李票的行李也会被拉到昌平。爸爸问,自己开车去怎么走?一个老师介绍说,看到李自成雕塑之后,再走4.7km,路上有“北京大学”的牌子。到了昌平园,看着一片空旷的荒原,又懵了,虽说是农村孩子,可高中好歹也是在县一中,更何况,我们龙口一中还是百年老校,1992年就庆祝过百年校庆,校园中充满了传教士留下来的西式小洋楼。这大学怎么还比不上高中呢!
* 班主任
到了昌平园,第一个见到的老师是班主任王林兰老师。她很清瘦,有种传说中的女大学生的空谷幽兰气质,像是南方女孩子,实际上她是我的烟台老乡。不记得是先到了宿舍,还是先见了王老师,反正印象中有一次与王老师一对一面试的机会,似乎就在她的宿舍里。她问我是否当过班干部,是否想当班干部,有什么特长和爱好。我当时也许是觉得高中时当团支书不值得一提,大学里又不想当个“出头”的人,就跟她说不想当班干部,根本没有特长,爱好是读书。不想当“出头”的人与上大学前家里人对我的叮嘱有关系,彼时距离那件事发生还不到10年,家里长辈都记忆犹新。显然,我并没有全方位理解家里人的叮嘱,且对上大学会发生什么一无所知。的确,从那些从普通大学毕业的高中老师到根本没有上过大学的亲属们,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上大学会发生什么,上大学会给一个人的一生带来什么改变,大学中什么事情是重要的,而什么事是不重要的。哦,不对,高中老师说过,“上大学了,你们就不用学习了!”傻傻的我相信了老师的话,以至于上大学我连书包都没带!真的没带!就带了一个布篼子!我的大学就这样稀里糊涂开始了,随波逐流地进行着。今天,2017年8月23日是清华大学2017级新生报到的日子。如果从中年人回到18岁,今天我重新报到,再面对老师的那些提问,我会如何回答呢?我应该如实说自己是个热心肠,是个乐于为班级公共事务付出的人。
王林兰老师显得非常年轻,所以当我知道她已经三十出头时非常惊讶。她从系里硕士毕业后留系,是信息管理系前系主任王万宗教授的学生,就是在王万宗教授担任系主任期间,将“图书馆情报学系”更名为“信息管理系”,打开了这个学科的新方向。其实,我与王老师的接触并不多,感觉她性子上是散淡的,她大概也是第一次当班主任,第一次带学生,大致上安排班主任工作流程按部就班的组织班级,这塑造了我们班整体上的氛围就是散淡,从那时到现在。后来我才知道班主任有许多类型,有的是生活保姆型的,有的是带头大哥型的,有的是思想导师型的,也有是封建家长型的……当然,更多的是按部就班型的。
在大学里,当班主任其实是费力不讨好的“公共服务”,在遥远的昌平园当班主任更是需要有牺牲精神的,相当于出长差,不能照顾家庭,而条件又是艰苦的,跟学生住在同一栋宿舍楼里。后来了解的越多,越能理解班主任那时候的不易。
* 电话房与绿邮筒
1997年还是书信、固定电话与呼机的时代。其实,那时在中小城市和农村,固定电话也还远远没有普及。我专门查了一下数据,以浙江省绍兴市为例,1996年农村电话机不足19万部,1997年不足25万部,1998年不足33万部,1999年跃升至65万余部,2000则突破了100万部;1996年城市的电话机不足23万部,1999年突破了50万部。昌平园有一部公共电话设在4号楼的一楼。我已经不记得当时往家里打电话的频次了,可能更多的还是写信,但第一次打电话的记忆到目前还是清晰的。大概是报到的当天或第二天,电话房里人很多,很多人要打电话回家报平安,要排队。拨电话号码时,我还算镇定,但电话接通的那一刹那,听见了妈妈的声音,我瞬间就掉眼泪了。那爆发的眼泪,我倒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有时,家里人也会打来电话,电话打到电话房,工作人员再用喇叭呼叫。我们屋的喇叭很少响,有一次响了叫我下去接电话,我跑下去才发现是楼长喊错了。
1997年,我们写信,给父母写,给同学写……现在我还记得昌平园的邮编是102249。我还给在燕园的比我高一级的学姐写信,她在地球物理系就读。信从昌平园寄到燕园,又从燕园寄回昌平园,学姐说,哪有时间迷惘,每天都要到图书馆的大自习室里占座位学习。昌平园有个小的邮局点,记得是在食堂旁边,不是每天都有人,邮递员一周来两次。日子就在写信和等信中慢慢过去了。有时候,等不到信就特别失落,特别羡慕旁边中文系的姑娘,那姑娘有很诗意的名字,可如今我已忘记了那个名字,只记得她一周能收到7封信。
* 同班同学
我们系每级有两个班,一个是图书馆学专业,是文科班,一个是情报学专业,是理科班。我们97文科班有29位同学,来自北京(5)、山东(4)、安徽(3) 、浙江(2) 、江苏(2) 、福建(2) 、云南(2) 、湖南(2)、甘肃(2) 、黑龙江(2) 、四川(1) 、江西(1) 、澳门(1)等地,20个姑娘9个大小伙子。我们班我第一个知道的同班同学是王攀,到了昌平园放下行李后去办理饭卡,告知了工作人员系别和姓名之后,他拿给我一张饭卡,我走出去几步后发现饭卡上的名字不是我,是王攀。大概是在昌平园住下的第一夜,大家连同宿舍的同学还没认全,忽然有人来敲门,隔壁宿舍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姑娘急匆匆地来借凉鞋,她同宿舍的澳门姑娘打热水时被烫伤了,脚背起了水泡,需要找一双不包脚背的凉鞋。当年我穿的是一双黑凉鞋,脚背处还算简洁,一度被列为候选凉鞋,不过还是不够理想,最后没有入选。
大学给我扩充的第一个认知是对中国地理的。以前看到某个地名,即使背了那里的地理和物产,也跟我没有关系,但在大学里那些地名一下子就鲜活起来了;更多的是,我以前听都没听过的地名,同宿舍的王苗同学来自甘肃定西,她告诉我们那里是国家级贫困地区。这也是我第一次听说贫困还有国家级的这个名词。后来看到《定西孤儿院纪事》书名时就不觉得陌生。还有一个更新的认知是对口音的,原来那么读南方的同学讲普通话有口音,我们这些北方的孩子一度很想帮助南方的孩子们矫正口音,大概是我们太热心、太着急了,终于还是等来了“反抗”。某一天,对面宿舍三个同学程莉、黄宜和屠淑敏,推开我们宿舍门,站成一排,喊着一二三齐声喊了一句,“我们三个len(人)就是要喝le(热)水吃lou(肉)。”喊完转身就走了,哈哈哈。
关于大学同学的记忆都很零散,加上我们又是一个散淡的班级,在班级中我比较边缘,对同学们的了解也都很浅,错过了跟同学们同宿同寝同食同学习的大好时机,这是比较遗憾的地方;即便如此,大学同窗情谊还是无比珍贵,因为你的记忆中有我,我的记忆中有你。
* 山东人
* 图书馆
* 电影
* 钱钟书
* 地震
* 百年校庆
* 世界杯
* 回归(1999,2007,2017)
* 往日时光
*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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