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A是个图书编辑,进出版社十年,摸爬滚打十年,起色没见多少,年龄却熬上去了。
在进出版社前,小A心目中的编辑都有着鲁迅、傅雷般的“高大”,即便不是大作家,也是响当当的大学者。他们手上一支笔,笔中尽展丘壑,口中一句话,话中全是睿智,鼻梁上架副眼镜,更是一看就知肚里有货,为此,小A刚当上编辑,便去买了副没有度数的黑边眼镜,想给自己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眼睛,添置一副备显学问的装备。
小A对文字有种天然的情愫,横竖撇捺、方块状的汉字,在她眼里,不是一见钟情,也是日久生情,尽管很长时间里,都还只是单相思。
人对心之所倾,总会念念不忘,即便过了许多年,也会时不时内心撩拨,想起曾经的念想。小A在换了几个工作,改了几个职业后,终于寻得了份与文字打交道的工作。
编辑有多种,采编一体的报刊杂志编辑,一本书能忙乎上几年的图书编辑,24小时随时待命的网络编辑,越是周期短,越是有活力,编辑也越年轻化。网络编辑一码水的小年青,他们拼得起加班,扛得住熬夜;到了杂志编辑,加班时间明显缩水,家常便饭成了印前突击;再到图书编辑,周期又拽长了,今天做不完有明天,这月出不了等下月,只要不是教材、急件,时间常可以年来计算。
报纸杂志编辑常觉自己在做大蛋糕,各种资源运筹帷幄,忙是忙点,可各种活动、各种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活力无限,热热闹闹。他们总是瞥一眼图书编辑,觉得图书编辑老气横秋,资源是自己大蛋糕里的一小角,每本书都得来个新轮回。报纸、杂志和图书,都是纸媒,都是兄弟,虽也你争我夺,但好歹也曾联手雄霸传媒界几百年。
小A上小学时,图书赶上好时代,晦涩难懂的哲学理论书一样风靡全国,萨特的《存在与虚无》,半年卖出二十万册,《庞中华字帖》印书就像印钱,年年都卖上百万册。
小A上中学时,报纸赶上好时代,家家订报,人人看报,不看报纸就像今天的不看网络。
小A上大学时,杂志赶上好时代,科研考核的大指挥棒下,发论文发成果,核心期刊想交钱都得先取号,后面等着慢慢排队。
揣着儿时的小愿望,小A误打误撞进了家国字头出版社,做起了图书编辑,开始了真正与文字为伍。刚入职时,小A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稀罕,可她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便被一股新声音来得个当头一棒。
一帮出版专家、行业精英出没于大大小小会议,像经济学家预测经济、科学家预测科技一样,振振有词分析着出版的未来。他们举着望远镜,拿着放大镜,列出各种数据,给出各种分析,说报纸、图书、杂志如何难兄难弟,纸质出版如何年年下滑,实体书店如何举步维艰,说出版是夕阳产业,早晚抵不过被取代的大势。
十年里,这种声音忽远忽近,忽明忽暗,让小A像是大海里的一艘小船,随着起伏的海面,上上下下,飘摇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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