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1-01

接头

这是周自横第一次来到天梦之城，他在四十岁之前都活在南部的越岭山区，离着天梦城有着几千里之隔。

大巴车沿着高速路在天梦山脉脚下穿行，车窗之外隔着秋天的阳光，清晰地看见高耸入云的山峰，近处偶尔闪过几处屋舍人家，人们扛着几千年来不变的锄头消失在半黄的稻穗田间，周自横久久地注视着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风景，心底在流泪。

大巴车上的人仿佛都对窗外的世界熟视无睹，可能因为长途旅行的缘故，纷纷斜靠在座位上睡着了。这一车子的人大半都是跑来观赏天梦之城的秋景的，一年一度的神树节过两天就到了。据说天梦神树的种子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谁都想得到一颗，虽然从来就没有谁种活过。

对于周自横而言，这仅仅是个传说而已，什么这个世界或者那个世界，都是别人吃饱了撑得，才制造出来的玩意。三十岁的周自横一直望着窗外出神，他现在还在关心另一件事情，自己能不能按计划找到被警方列为禁品的“春乡神药”。

　车子终于从绵延的群山解脱出来，眼前渐渐地出现了久别的高楼、霓虹广告牌，这些带着都市基因的建筑风物。周自横赶紧叫司机停车，和他一般年纪的司机停住了车，带着诧异的眼神望着他：

“该那还冇到天梦城呀！离得远着！”

司机说得是客家话，周自横只听得半懂，点头回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在这里下。”

周自横确定是要在这里下的，因为他看见了路旁一个大的菜市场，墙上刻着几个大字“青河市场”，跟他接头的人就是在这里等他。

按照接头人的要求，周自横不能用自己的手机跟接头人联系，只能选择用座机或者借用别人的电话来通知他，接头暗号是：

“张老板，南方的周先生今天到了天梦城”

周自横理解对方的用意，这玩意儿被抓到是要被重判的，跟贩卖毒品的一样危险。双方都不想暴露各自的具体信息。

但此刻周自横还没想太多，因为坐了两天的大巴车，一点肉都没有吃到，光在车上吃面条，饿得身子有点虚弱无力。于是提着手里的布包，便走进了一家快餐店。

点了个炒饭，就坐在角落的餐桌，现在过了午餐高峰，时间到了午后的三点。周自横看见前台上放着一部电话，便问坐在前台的老板娘要打个电话。

“你打吧，没事的”

于是周自横便拨通了另外的一个座机号，对方很久才接通，拿起电话就冲这边喊道：

“你他她谁呀！大爷我正干得舒服，你也想吃一炮还是咋地？”

周自横一会就明白了，电话是打到了某个休闲会所去了。那个男的急着要挂电话，周自横忙道：

“是老张吧，我是南城的周先生。”

那边完全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一样，还是骂骂咧咧地把电话撂下了。

周自横心里也是一肚子气，感觉是遇到了骗子。暗想到：我他妈现在是孤注一掷，你却在耍老子。有这个必要吗？

但是好在店里饭好像格外地香，水饱饭足之后，周自横心想或许是刚才拨错了电话，想到前台去查一下记录确认一下。

谁知此时电话却想了起来，老板娘拿起来问找谁，

“周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周先生呀。”

周自横忙接上话，

“等等，我就是周先生！”

电话那头却告知，交易可以，但是必须把再加一倍的价钱。

“多少？！”

周自横听后差一点吼了出来，把前台的老板娘吓了个激灵。

电话那一头仍旧很冷漠；“那就看你了，今晚你在凰乐酒店订4501房间，订好了还打这个电话，晚上我过去找你”

周自横还想说话，那边电话就咔嚓一声挂掉了。

还要加一倍的价钱，也就是从四万变八万，这不是敲诈还是什么。周自横出了提着布包出了饭店，一边心里暗骂道。他全部的家当，也只有十万块，加上这一趟远程出行，已经用掉了两千块了。这就是完全把人逼上绝路，虽然本身周自横走上的也是绝路。

算了吧，不管骗不骗得，先买了再说，怎样都是要死的。周自横心里对自己说道。

于是打听到了凰乐酒店，原来就是隔着百来米远的街道，虽说是酒店，那也不过是个无星级的宾馆而已。周自横这才想起来，接头人指定要他定4501号房间，不知道是何用意，况且，如果这个房间如果被别人先订住了，那不又就是白来一场吗？

真不知道接头人这样做的目的，难道他对于这一次买卖并不上心，还是完全因为谨慎起见？幸好这个房间还没有订出去，拿了房卡往楼上去。周自横心里也开始担心这个事，越想越感到有点冒险了，万一被经警方抓个现行，被抓进去劳教不说，这一世的英名也就毁掉了。身上的钱财没有了，名誉也没有了，生死两都不相干，这才是折磨。

所以进了房间里之后，周自横躺在床上，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来思考这一个问题。

“我到底在干什么”

没错，周自横此次天梦之城的旅行，就是一场来告别人世的旅行。他父母已以西去，老婆孩子跟着别人过日子去了，对他这个老公和老爸一点留恋都没有。工作上早已经厌烦了日复一日的教书生涯，在学校因为和某一位女学生产生暧昧关系，而名声扫地。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没有了梦想，也不敢再去拥有梦想了。所以他选择了辞职、离开了生活四十年的县城。

而来到天梦城，寻找一种能快速致人死亡和毒药——春乡神药，在天梦之城，这种春乡神药一度引起了全城的恐慌，因为它是当世目前为止，毒性最强的毒品，但它没有瘾性，因为凡是吸食小剂量春乡神药的人，都是必死无疑。

如此杀人不眨眼的毒药为何会一度十分猖獗，一个毁灭性的原因在于，这种毒品能让人有吸食之后产生强烈的快感，并且在这一种快感中昏迷及到死亡，这一过程在一分钟之内完成。

所以周自横便是奔着这个激情而死来的，对于他来说，他认为这是最好的归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