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月（三）

庭月（三）

黎明破晓之际，国相夫妇终于等来他们曾遗弃的女婴。国相见女孩柳如眉，云似发，鲛绡雾縠笼香雪。眉眼虽似平湖，容貌却远胜平湖。想起意中人往日种种，国相心里很不是滋味，也颇后悔这么多年来冷落了这个女儿。夫人见凭空多了个这么个妖精似的女儿，打心眼里忌恨，一方面暗恨当年一时心软没弄死她，另一面又庆幸，因为她自己的女儿才得以在身边。俩人心里百般滋味，只顾盯着庭月。

庭月自听到曹管家的话后，心里就如焦雷滚过，万马奔腾。小时候她曾问过师傅父母是谁，师傅说她是个孤儿，为此她曾暗自伤心过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她父母还在人世，父亲还是当今朝庭重臣，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父母要把她扔在寺庙不闻不问。现在为什么又突然要接回她去？她要寻找答案。这是她要来国相府的原因。

见两人盯着她不转眼心里有点发毛，但她故作镇定，不动声色。师傅常教导她，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以不变应万变。

“老爷，夫人，这是从静观寺带回的二小姐。”曹管家弓身说道，“二小姐，这是咱老爷，这是夫人，请你行跪拜礼。”

庭月垂手低头，一声不吭。

曹管家又说了一遍。庭月还是不动。

“孩子可能是累了，先带她去沐浴更衣吧，待会儿还要去皇上那谢恩呢。”夫人见庭月不行礼怕国相难堪忙命仆妇送庭月去更衣。

“也罢，去吧。小孩子一时半会怕是转不过弯来。”国相挥挥手示意带走。待庭月走后忍不住唉声叹气“到底是我辜负了她娘俩。”

庭月心里暗自纳闷，看样子那个叫夫人的并不是自己娘亲，那娘亲在哪呢？老爷一脸愧色，难道娘亲已不在人世？心里猜度却不愿问身边的丫头，问了也许白问。只是好端端的为什么父亲要带她去皇帝那谢恩？

以不变应万变，带着满肚子的疑问，任由仆妇丫环侍候沐浴、更衣、上妆。庭月自记事起就一直穿着和尼姑一样灰扑扑的衣裳，从没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现在穿着一层又一层的要晋见皇帝的大红礼服很是不习惯，像木偶般任人摆布。

晋见时辰到了，曹国相带着夫人和庭月进宫。

庭月第一次见到雄伟、庄严肃穆的宫殿、黄灿灿会发光的琉璃瓦、雕梁画栋的游廊，心里像逛庙会一样兴奋，夹杂着期盼和紧张。

养心殿，坐在龙椅上的端成帝见殿外一朵红云飘进，眼神就再也没离开过那朵云了。国相参拜、说了什么，他全没看见、听见，眼里只有那一朵世外的红云。后宫佳丽三千，没有一个像那朵云那么勾人心魂的。他突然觉得那个女子就是《洛神赋》里的走出来的仙女。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端成帝默念着，觉得每一个词都是形容眼前这个女子的佳句。他甚至恼恨起曹国相来，为何雪藏世外仙人而不早日送与他相识？

“皇上，曹国相及其夫人，还有你下旨封的庭月郡主来给你谢恩呐。”太监见皇帝望着庭月呆了半天，曹国相三人还跪在地上，忍不住悄悄提示皇帝。皇帝这才醒悟过来，忙令平身。尔后又想起这么个倾国美人是要送去和亲的，不禁后悔当初自己下的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