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原点

        梦 中 的 原  点

          顾            冰

        自从我们降生在这个地球，人生便开始了从原点起程的旅行。这原点，就是生我养我的故土。这故土像与生俱来的胎记，永生都凃抹不了，这故土又像是风筝线，无论你飞到哪里，都被它牢牢牵着。

        光阴荏苒，一晃，我已进入暮年。按理说，我这个蹲了几十年办公室，功成名就，衣食不愁的人，大可潇洒一回，但我常常回到梦中的原点，偏爱挑灯熬夜，搜肠刮肚，写什么远去的乡愁，寄托我对故乡的眷恋。在我的笔下，故乡是那么美好，连当年赖以活命的荷花浪，也那么花团锦簇，美不胜收，连村夫野妇的詈骂声，也那么动叫，动听得像一首咏叹调，连小小年纪，去常州买黑市煤球，成了常忆常乐的趣事，夏夜小屋酷热难待，在外过夜，睡梦中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醒，更是赏心悦耳的笑谈。如果有谁说，他的家乡好，我定会和他争个面红耳赤，反正，我的那个角落村是无与伦比的，是天下第一的，我的词典里，没有天高地厚，没有恬不知耻。

        静心而思，那个原点，它何以让我梦牵魂绕，无法忘怀。是饿着肚子从石臼缝里，抠出一星点米粉，渴求一口粥汤吗，是被人欺负，欲哭无泪，而叫天不应，呼地不灵吗，是梦寐以求上学，却被人顶换而失去踏入学堂的机会吗，是有人二次以社会关系有疪为由，阻挠我当兵不成的苦恼和绝望吗？是的，这个原点，曾无数次被我诅咒过，痛憎过。我的所有泪水，都是哀叹这原点的丑恶，我的所有努力，都是想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苦难之地。

        我甚觉奇怪，这是神经错乱，还是得了言帚忘笤的健忘症？细思，非也。我想，岁月是消化酶，日月更迭，再大的恨，也会变成爱，岁月是画家，再晦暗的画面，他都能凃上亮丽的色彩。人生，其实是一个圆，你走得最远，都脱离不了这个圆圈，最终都要回到原点，这个原点，既是起点，也是终点。中国人讲究叶落归根，即使客死他乡，也必会魂归故土。古人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们在扺近人生终点的时候，总会因翘望原点而生出无限感喟，因回首不堪住事而暗自悔恨，而且，总是希望自己的终点是美好的，所以，有什么理由，不希望原点也一样美好呢！

        因而，我赞美原点，向往原点。也许，我离其言也善之时，不远了吧。

        但愿你早些善哉，不必等到将死之时，否则，就为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