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来自淘故事，经作者授权发布；作者：南浔
【楔子】
相传歧山上有一只能测人命数断人生死的九尾青眼白狐，百姓惶恐遂将其视为妖狐，人人得而诛之。
岐山百姓将此事告知下凡的青峦上仙，将九尾青眼白狐说成一个无恶不作，令人发指的妖孽。
青峦上仙心性纯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遂上歧山，欲将其除去，奈何九尾青眼白狐法术实在高深莫测，几番比试，青峦上仙未占上风。
被求胜之心蒙蔽的青峦，听取了狡诈之人的诡计。
幻化为人，接近九尾青眼白狐，后将其用魂链囚与寒冰之内，自己却也因九尾青眼白狐的反扑，断其仙根，转世为人。
九尾青眼白狐被囚之日，方圆万里的人都可以听到她发的毒誓，颤栗不已。
“我水碧发誓，待我破封之日，必将害我之人碎尸万段！青峦，你欺我伤我，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众人见水碧被封立青峦石像敲锣打鼓欢庆。
有少数人觊觎水碧的皮毛，欲将其捕杀，却在看见那双阴森凶狠的青眼时心神俱乱，那双本如碧色湖水般澄净灵动的眼只于无尽的仇恨。
水碧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自己明明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却被人人唾弃。为何身为上仙的青峦，未清楚事情本末就将她封印，还使用那么龌龊的方式。
青峦，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她的眼角流下一颗血色的泪珠，映着青色的眼眸，分外诡异，分外凄美。
五百年的光阴转瞬即逝。
那一日，天上雷云滚滚，数条闪电落向岐山之巅，青峦本千年不腐的石像变为一堆粉尘。
一只巨大的九尾青眼白狐虚像出现在半空，威风凌厉，气势逼人，眸中没有一丝华光。
五百年过去了，当年的人早已死绝，所以水碧的目标只剩下一个——转世的青峦。
那个人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就算变成灰，她也一定可以认出他。
“冤也好，债也罢，青峦，我们的事到底该有个了结了。”
【枯木逢春，共结连理】
歧山百里内的江中之地，一月前突然河流全部干涸爆发了旱灾。
朝廷拨下好几笔物资，都没有任何改善，一时民心惶惶。
为安民心，皇帝特派太子青玦前往江中查看灾情并发放物资，也是想借此提高太子的威望。
江中一向风调雨顺，此次的旱灾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令人匪夷所思。
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九尾青眼白狐作祟。
土地片片龟裂，寸草不生，尸体随处可见，再加上百姓惨绝人寰的哀嚎，江中简直快变成人间炼狱。
青玦正心下哀叹，却在此时听到部下说狐妖作乱，非人力可逆的话，使得军心动摇，便怒目斥道。
“若真如此，收了便是！”
话落，周围突然涌来大片大片的白雾，部下都昏厥过去，青玦失去意识前看到一名白衫女子从雾中走向他，那女子的眼竟是黛青色。
“你果然一如既往的猖狂！”
他听到女子嘲讽不屑的话，想说些什么，却只能无力的倒下。
……
岐山之巅的木屋中，青玦紧闭着眼眶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但尽管如此，他依旧俊美。
水碧伸出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慢慢的描摹他的轮廓，然后往下停在胸口的衣襟上。一把扯开，那胸口，果真有一块眼泪状的红色印记。
水碧的手渐渐握紧，却终又无力的松开。
她不会现在就杀了他，那样就太无趣，太便宜他了。她发过誓，要让他生不如死，当初的青峦是如何对待她的，那么现在她就会十倍百倍奉还青玦！
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拂袖离开。
屋外那棵巨大的枯树竟然在吐纳新芽，原本早已枯死的老树，竟在一息间变得生机勃勃，那相互盘结的根似乎又紧了几分。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短暂的惊讶后，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愤怒。
这棵巨树其实是两棵不同品种的树慢慢长到了一起变成的，凡间称其为连理，寓意彼此相爱的两人永不分离，水碧觉得当真可笑！
“阿碧，你看这两棵树，一棵是你，一棵是我，若有朝一日，它们结为连理，你嫁我可好？”
他的脸上手上都是泥渍，明明滑稽不已，可脸上的笑却那么温柔，说出的话那么美好。
她红着脸说，两棵不同种类的树怎么会结为连理，可她心里是信了的啊，她真的曾相信过这个美好的愿望。
待树为连理，我便嫁你！
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啊，可为什么还未等到那时，他便给她锁链，寒冰为聘，为什么！
青峦，你骗得我好苦！
水碧一掌劈向连理树，她要把它毁了，明明早就死了，为何还要活过来！
这一掌她用了十成的力，周围的树都倒了一片，可它却纹丝未动，水碧恨恨的咬牙。良久，才控制好自己接近崩溃的情绪。
玉手轻捻，水碧在歧山外设下一个屏障，这段日子谁都不能来打扰他们。
她，和青玦。
看着繁茂的连理树，水碧勾起一个冰冷的笑。
【青眸素衣，回眸浅笑】
梦里还是那个诡谲的画面，白雾弥漫，白衫青眸的女子缓缓从雾中走到他的眼前，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为何觉得早就与她相识。
“你！”她指着他的胸口一脸悲痛眼神满是恨意，眼角缓缓滑落一颗血红色的眼泪。
“青峦，你欺我骗我，我恨你！”
话者刚落，青玦觉得胸口似有一团烈火在烧，疼痛难忍。他半跪在女子身前咬牙说：“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不是什么青峦……”
水碧冷眼看着满头冷汗的青玦，亲自为他擦拭。
缓缓睁开双目，他一手按住太阳穴，一手撑着床板想起身，却无奈浑身无力。这时，一双细如柔荑的手将他扶了起来，转头，是与他梦中一模一样女子，唯一的不同处就是眼前女子的眼神温和纯良。
“你终于醒了，都睡了三天三夜了。”女子的声音温柔绵长，仿佛含着万千的情意，而那双眼睛仿佛也能勾人魂魄。
青玦想起梦中的情景急忙推开水碧，与她保持距离。
“你是妖？江中的旱灾也是你施的妖术？”他厉声质问，可对面的人却悠然地沏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水碧双手伸开，身后九条狐尾全部显露出来。她丝毫不在意青玦如临大敌的神情，唇齿轻启：“不错，我是歧山九尾青眼白狐水碧，江中旱灾与我无关，这是他们该得到劫难，我若想杀他们何须如此费劲。”
“一派胡言！你是狐妖，人人得而诛之！”青玦在身上找了一遍没找到任何武器，看来应该都被她拿走了，他双手紧握，眼中好似能喷出火来。
“嗬，妖？”水碧掩唇轻笑，“妖又如何？人有善恶之分，妖也有好坏。我自问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却被封在寒冰中五百年！所谓的人人得而诛之不过是他们害怕我强大的力量。青玦太子，好妖也该被杀吗？好妖也不能爱上人吗？”
水碧的眸光变得幽深，她一步步走向青玦，而青玦完全动弹不得。
轻挽青玦的手肘，水碧将头靠在他的胸口，青玦感觉胸口变得灼热，而他看不到那颗血泪斑痕正发出妖艳的红光。
“青块，我喜欢你，很久了。”水碧贴着他的侧脸，在他耳畔呢喃。呼出的热气弄得他耳朵痒痒的，而那情意绵绵，温柔缱绻的话让青玦心头一软。两人靠得如此近，青玦可以清楚地闻到水碧身上的幽香。
他想起在古籍上看到的孤狐妖天生拥有媚感之力，勉强定下心神，可声音仍有些微暗哑。
“就算你是好妖，可我是人，我们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水碧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反复呢喃，那双眼再度变得空洞。
五百年前封印她的前一刻，面对她字字泣血的话语那个人也是这么回答的。
“你是妖，我是上仙，妖与仙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
“谁说不可能的。”仅一瞬，她又笑靥如花，“我们就来看看到底有没有可能。”
她牵起青玦的手，十指交叉，青玦下意识想甩开，可看到她的笑容时又停下了动作。
“你看。”水碧欣喜地指着前方，青玦抬眼望去，一颗巨大的古树映入眼帘，再一细看，那分明是棵连理树。
在青玦怔愣之际，水碧松开手向古树跑去，她站在古树前衣袂翩飞三千青丝轻扬。
回眸浅笑，“青玦，若你愿给我个机会，我们一定也可以如此！”
指尖流光闪过，万千的花瓣从空中落下，连理树的枝叶也好似繁密了一些。看着水碧，青玦的心里慢慢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人和妖，可以在一起吗？
【狐狸泪，痴人心】
太子失踪是一件大事，皇帝颁布命令在全国寻找，找到者封官赏银。可一个月过去了仍没有半点消息。
此刻歧山之巅，失踪的太子青玦正在与水碧比试。
一个月前，青玦决定下山但被水碧阻挠，两人僵持许久，水碧提出只要青玦胜了她便让他下山，比试只论武，她不用法术。青玦原本信心满满，可怎料完全不是水碧的对手，这让他异常郁闷。
木剑破风而过准确停在青玦的脖子上，果然，又是同样的结果。
青玦眉头拧在一起。
“说好不许拧眉的。”水碧放下木剑无比自然地上前帮他抚平眉毛，又细心地用手帕擦拭他额上的汗珠。这一个月，水碧都是这么做的，而青玦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
“都说你打不过我了，今天先到这里，好好休息吧。”她轻笑着转身欲离开。
天色已经完全黑沉下来，皎洁的月光投射到水碧身上为她镀上一层圣洁的光晕，此刻的她哪里还像人们口中的妖孽，分明就是一个落入凡尘的仙子。青玦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她的手。
这一月的相处让他确信水碧不是坏人，相反，她对他很好，在这里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水碧回眸疑感地看着青玦，在这样纯真的眼神下，青玦心里猛地一震就要松手，可水碧却用力握往他的手容不得青玦松开半分。一个旋转，她已落入青玦怀中，满脸都是狡黠的笑意。青玦恍然大悟，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奈的表情，更深是层次地来说，可以理解为宠溺，这次，他没有再推开她。
埋在青玦胸口，水碧的表情瞬间冷凝。
二皇子府，二皇子与四皇子正在探讨青玦的下落，突然一抹黑影出现在房中背对着他们，他们吓了一跳连忙抽出佩剑指的向黑影。
“你是谁！竟敢夜闯二皇子府，不要命了！”
“你们要找的人，在歧山。”黑影低声开口，说完这话便再次消失不见。
二皇子与四皇子一时慌了神四处查找无果只好放弃，这时的他们才想起黑影刚才的话。看样子这人好像知道他们要找青玦，而青玦真的在歧山吗？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点头。不管是真是假，这岐山他们是去定了！太子的宝座谁都想坐，而青玦一日不死，他们就无法安心。
梦里，水碧的身影再次出现，他们牵手相依看日落日出，他们互说情话笑容甜蜜。这个梦太真实，曾一度让青玦以为是发生过的，只是这个梦做到最后，他总是被寒冰中那双怨恨、悲戚的眼所惊醒，这次也不例外。
青玦捂着昏沉的头解开衣襟，那红得恍若要滴血的泪印发出阵阵灼热。
在四周都没有看到水碧，他索性来到连理树前。抬手抚上粗糙的纹路，他的脑中有什么东西闪过，好像是一个人的喟叹。
“我用仙力护你们能长久存活，若你们真能结为连理，那我与她，是否也能有个好的结局？”
慌乱的抽回手，青玦心中升起一种莫明的情绪。这棵树好像是别人为水碧所种，还是个仙人。那么，那人喜欢水碧，水碧也喜欢他吗？他突然觉得烦躁极了，转身离开。
就在他离开不久，水碧从连理树中缓缓走出。
青玦，你最终还是对我动情了。
【深处情，此刻心】
暮色将近，整整一天都没有看到水碧，青玦心中有些不安便出去寻她.，可刚离开木屋没多远就看见二弟和四弟带着几个待卫正向他走来，青玦心中竟未十分开心有人找到了他，他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的情绪。
“皇兄，我们可终于找到你了。”二皇子和四皇子眼中闪过狂喜。
他与皇弟间的感情都很不错，见他们一脸欣喜地迎上来也露出一个浅笑，可他怎么也未料到，在他疏于防备之际一柄短刃突然向他袭来刺穿了左肩。
“你，你们……”青玦看着面前这两个眼神阴狠命令待卫将他包围的人觉得异常陌生。
“太子不幸被山匪所杀，我等悲痛不已，只得带回太子遗体，愿请厚葬。”
“你们说什么？”
“呵。”二皇子冷笑一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青玦，“帝王家何来什么兄弟情深，放心，我会给你留个全尸的。”
说完就提剑直刺青玦胸口，此时的青玦已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血浓于水的兄弟也抵不过功名利禄吗？他耳畔又响起水碧的话，原来真的是他错了。
苦笑一声回过神来已躲闪不及，他清楚地看到二皇子那狰狞的面孔，他可惜还未和水碧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可剑尖却停在距他胸口一寸的地方再无法前进分毫。一抹白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他身旁，素手轻抬，那些人都消失不见。
“青玦，你怎么样？”水碧扶住青玦，担忧的看着他。
“他们……”青玦欲言又止，他不能不念及手足之情，更不想水碧为他手染血腥。
“放心，我只是消除了他们刚才的记忆将他们送回去了。你别再说话了，我先帮你止血。”
水碧沉默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帮青玦处理好伤口后她解释今天是去采果子并将它们放在桌上，可青玦始终没有言语，无奈，她只好退了出来，让他一个人好好的静静。
青玦，是不是很痛苦很失望？可这，仅仅是个开始罢了，黛青色的眼冒着丝丝寒气。
青玦把手放在心口，微阖着眼靠上冰冷的墙。
青玦，你出身帝王家，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太子，可你到底得到了什么？虚假的逢迎，谄媚的笑脸还有无法选择的太子妃。青玦，你的一生真是失败！你一直为他人而活，这次，为何不试着为自己而活！
妖又如何，人又如何？只要心诚就没有克服不了的难关，何必去管世俗的眼光，只要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就好。而现在，这颗心里只有一个人。
刚打开房门，就看到守在门外的水碧，四目相对，他动了动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青玦突然用力的抱住水碧，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阿碧。”来岐山这么久了，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而水碧非但没有欣喜，身体反而瞬间僵硬。
“我只有你了。”青玦的声音有些破碎。
水碧回抱青玦，安抚般拍了拍他的后背，面无表情，她又想起了青峦，青峦也是这么叫她的，而这话也是那么熟悉。
……
“青峦，或许你拥有很多，可我只有你一个，你可不可以别抛下我。”
“傻瓜。”青峦宠溺的小了起来，“我的心里也只有你。”
骗子！
水碧木然的看着前方，脑海里只有这两个字。
她松开青玦，认真的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的说：“我也只有你一个。”
看着这黛青色的眼，青玦脑中闪过许多残破画面，然后他吻了水碧，没有特殊的原因，只是突然很想就如此做了。
水碧怔愣后缓缓闭上了眼，这个人她爱了那么久也恨了那么久，现在所做的到底是对是错，在这一刻她什么都不去想，只遵从心的指引。
连理树后探出一双瑰红色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拥吻的两人。
【千年锁链，万年寒冰】
十指相握，听着青玦有力的心跳，水碧莫名的觉得心安，可很快她就从心底升起愤怒的情绪，他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可以沉浸其中？她要做的是报复！
“某人不是说人与妖是不可能的吗？这是什么意思？”
水碧抬起被青玦牢牢握住的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那目光调侃十足。
青玦轻轻的笑出了声并不答话，只是将他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目光触及那颗连理树，他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那个问题让他始终不得心安，思索了片刻，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阿碧，这棵树是谁为你种的？”
“嗯？”水碧离开他的怀抱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上次触碰到它的时候好像听见一个人在说话。”青玦停下了，他发现水碧似乎很紧张，尽管她已经努力克制，那么，那个人对她来说很重要吗？
“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他用仙力护两棵树长久存活，如果它们真能结为连理，那你们……是否也能，有个好的结局。”
话音刚落，水碧就直勾勾的看着青玦，似乎想看出点什么，可他的眼中并没有她想看到的东西。
这些话真的是青峦说的吗？可是如果是这样青峦应该是爱她的啊，那又为何要将她封印受寒冰之苦？
不，这一切都是假的！
“阿碧，那人好像喜欢你，那你……”
青玦看到水碧这样有些惶惶不安，他想问水碧心中是否也有那个人，可却被水碧激动的打断，他从未见过水碧这样。
“青玦，那人决不可能喜欢我！他是仙，我是妖，就是他将我封于寒冰之中，我对他，只有恨！”
那双眼中真的只余满满的恨意，滔天的怒火，青玦看到她的样子很是心疼，他责怪自己的多嘴，这些话不知为何也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那是另一种情绪。
水碧：“你跟我来。”
废弃的洞内岩壁裂开数条深深的裂缝，大大小小的乱石四处堆积，黑暗处偶尔有一些零星的光亮，那是还未消失殆尽的符咒，数条千年魂锁断成几截，巨大的万年寒冰碎裂一地。
“这是……”
青玦把手放在一块寒冰上，昔日的场景一幕幕灌输到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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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你为祸人间，本仙今日便收了你！”
“仙人也这般轻信谣言吗？大言不惭。”
仙妖之战，九尾青眼白狐处于上风，从未败过的青峦第一次受到了打击。
“手下败将。”她不屑的开口，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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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仙，正面不能取胜，我们可以用些手段，比如……”
“本仙一向光明磊落，怎能使小人手段！”
“上仙，此一时彼一时，您该想想我们这些受苦的凡人啊！只要找机会接近她并取得她的信任一切就好办了，上仙，她是妖，对妖孽何必在乎什么方法！如果您被妖击败的事传上去，也必然会被嘲笑啊！”
男子眼中闪烁着精光，看着沉思状的青峦嘴角勾起一个嘲讽得逞的笑，可惜青峦并未看见。
不，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如此熟悉？青峦到底是谁？
青玦眉头紧锁，大颗的汗水从额上落下，他艰难的站着，水碧不知在想什么，双眼没有一丝焦距。
【前尘往事，昙花一现】
“你是谁？为何一直跟着我？”
水碧淡漠的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朴素容貌清秀的男子，人人都因害怕她而不敢踏足岐山半步，他倒是一脸温和的笑意，似乎并不怕她。
“我听说岐山上有一只法术高深的九尾青眼白狐，一时好奇便上山来了，又恰好看见姑娘有一双黛青色的眼睛，所以才冒昧一直跟随。”他姿态谦和，声音也出奇的好听，水碧倒是认真的看了他几眼。
“你不怕我？世人都说我凶狠残忍，是只十恶不赦的妖狐。”水碧一步步逼近他，那双湖水般清澈的眼打量着他。
男子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不躲闪水碧的目光。
“以讹传讹的事太多了，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所以啊，为了彻底了解你，我可能得一直跟在你身边了，可不要嫌弃我啊，我叫青峦。”
沉默了片刻，水碧勾起一个浅笑，“水碧。”
刚上山巅，便有两只小妖向水碧跑过来亲昵的叫她姐姐，可一看到青峦立刻做出攻击的样子，水碧轻轻的抚摸着他们的头，看了青峦一眼。
“他是好人。”
这轻柔的话语让两只小妖放松了警惕，青峦看得出来他们很依赖水碧。
水碧留下他完全是因为无聊，已经很久没有人陪她说话了，他们熟稔之后这两只小妖告诉青峦他们都是水碧救下的，而一提起人类他们就恨得咬牙。
“都是可恨的人类杀了我们的父母，只是为了取我们的皮毛，上次姐姐从蟒蛇口中一个猎户，可那人竟然要反过来杀姐姐！青峦哥哥，你说你们人类为什么比妖还不如！”
面对小妖的质问青峦无言以对，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所看到的水碧虽然冷淡却尽其所能的帮助他人，青峦敢肯定，她绝不是歹毒之辈。
而且，虽然他很不想承认，可心骗不了人。
他好像，喜欢上了水碧。
月光洒在清酒中泛起丝丝涟漪，从不沾酒的青峦此刻如烂泥般趴在桌上，口中念着的是水碧的名字。
水碧秀眉微蹙，想去扶青峦却反被他捏住手腕跌坐在他膝上，他力气大得惊人，水碧一时竟也无法挣脱，青峦双手环在水碧腰间，头在她柔嫩白皙的脖颈处蹭了蹭，弄得水碧浑身一震，面上泛起可疑的红晕，她羞赧，刚想施法就听见青峦是低语。
“阿碧，我好喜欢你啊。”
那双黛青色的眼中闪过惊讶，更多的却是惊喜，抬起的手慢慢放下握住了青峦的手。
五条泛着阴森气息的魂链快速扣住水碧的身体悬于洞内，极大的震惊让她忘了躲闪。
“青峦，你这是做什么？”
她是狐族最聪明的九尾狐，此时应该再清楚不过这段日子背后的真相，可仍不死心的发问。
她不在乎自己的处境，她只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随着法术的施展，青峦的脸慢慢变回原本的样子。
“是你！”
水碧奋力挣扎起来，鲜血从颈部、腕骨、踝骨处渗出，山洞内弥漫着血腥味。
一道符咒打下，水碧连反抗的机会都失去了。
“你一直在骗我？”她不敢相信，“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你是妖，我是仙，妖与仙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此刻。”他冷着脸，说出的话让水碧的心如坠冰窖。
万年寒冰将水碧包裹其中，彻骨的冷意传来却远没有心冷，她现出原形仰天大笑。
“青峦，你算什么仙！欺骗利用别人的感情，你畜生不如！我恨你！我恨你！”
一滴血泪从黛青色的眼中滑落。
青峦没有理会水碧的话，径直走出山洞，他轻轻抚摸两棵已经开始盘结的根系吐出一口鲜血，脸上却露出一个微笑，好像终于放下心来。扯开衣襟抚上胸前多出的滚烫的血泪，青峦含笑跪在地上。
青玦痛苦的捂住头发出声声痛呼随即晕了过去，抱住青玦的身体水碧失声叫他，她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眼中分明充斥着担忧。
看到寒冰中反射的自己的模样，水碧心烦意乱，一掌挥去，脆弱不堪的寒冰化为虚无。
【承诺成灰，相爱相杀】
自山洞回来后，青玦已昏睡了三天，水碧寸步不离的守着他，而他终于醒来，还未言语便抱住了水碧。
“阿碧，我们好好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好吗？”
水碧静静的听完，掰开他的手，目光是那么冰冷。
“青峦，你还要再演一出戏吗？”
“阿碧……”
他们看着彼此，眼中恍若隔了万年的时光，但那伤却依旧疼痛。
衣袖轻挥，他们来到了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景色依旧未变，人也都是相同的人，可那颗心却已历尽沧桑。
“从这里开始，就从这里结束吧。”水碧此刻是平静的。
她本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可想象和现实截然不同。
“青峦，被欺骗的滋味如何？你是不是很想再次将我封印？可惜，现在的你不是仙，而是一介凡人！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那就杀了我吧。”
“什么？”水碧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没想到青峦也会如此平静。
“如果真的那么恨我就亲手杀了我吧，我只希望你能放下仇恨回到过去的样子。”他说，声音很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过去？”水碧冷哼，“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放下！我变成现在这样，你是罪魁祸首！”
青峦的脸色唰的惨白，胸口的血泪又灼热起来，最终，他叹息了一声。
“我，有愧于你。可你现在和当初的我又有何不同？真的只有欺骗吗？阿碧，你骗不了我更骗不了你自己，你一直喜欢着我，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住口！”
“那些话的真情多于假意，你害怕控制不了对我的感情所以反复强调对我的恨，反复强调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其实……”
“闭嘴！”水碧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杀了我啊！”
水碧讨厌青峦的笃定，明明是她策划了这一切，可她却处于被动像个笑话一样。
不可以，她是本领通天的九尾青眼白狐，她拥有狐族最高贵的血统，她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伤她至深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怯懦！不！这一定不是真正的她！
一柄锋利的青剑凭空出现在她手中，水碧用剑指着青峦，声音嘶哑。
“我问你，当初为何要那样对我！”
她的手在颤抖，青峦清楚的看到了水碧眼中的执着与逃避，她对他，根本无法下手。
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
“我是喜欢你，可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身为上仙的声誉和上界的褒扬以及凡人的敬仰，所以，我选择推开你，一只狐妖。”
五指寸寸握紧，长剑发出鸣音，青色的剑芒映着水碧绝望的面容向青峦破空而去，青峦在笑，如当年初见般温和。
青峦，为何你要一次次打破我对你的期待，一次又一次摧毁我为你精心编造的谎言，你总能轻易的伤了我。我恨的，是你为什么要给我那么美的承诺。
待树为连理，我便嫁你。
不是说好了的吗？可现在又是在做什么！青峦，你想以死抵罪那我就成全你！
青剑离青峦越来越近，水碧的心痛到无法呼吸，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吧，她缓缓垂下双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白光快速闪过，青剑刺空回旋到水碧手中。
不远处扶着青峦的是一名身着红边素衣，眼眸呈瑰红色，容貌清丽的女子。水碧一眼就看出，她是一只修行尚浅的兔精。
“青峦，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白依啊。”兔精的声音柔和温吞，眼中的情愫并不比水碧少。
“白依？”青峦摇摇头，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却实在想不起是谁。
白依眼中闪过失望，语气却未变，“五百年了，记不起来也很正常，当年我还是一只刚开始修炼的白兔，是你从狼妖手中救下了我并为我取名，还记得吗？”
他轻轻的点头，的确有这一回事，而且因为白依当时不能幻化人形他把她当成倾诉对象，也就是说，白依知道他所有关于水碧的秘密。
“原来仙也是会救妖的啊。”
水碧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冷然的说，指甲却抓破了皮肉。既然他能对素不相识的兔精施以援手，却为何对她那么无情，她真的不明白。
听到她的话两人同时看向她，青峦和她对视一眼就避开了目光，白依反而上前几步直视水碧。
“白依，不可以！”青峦似乎猜到她想做什么，连忙出声阻止。
“她该知道这一切了，青峦，很抱歉这次不能听你的话了。”白依歉意的开口没有回头去看青峦，她怕自己又会忍不住妥协。
青峦见白依意已决，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手臂上一条黑色的纹路扩散速度随之加快。
“我现在告诉你，五百年前的真相。”
【浓雾散尽，霁月难逢】
青枫树下，青峦抱着只初有灵性的白兔喃喃自语。
“白依，我真的好喜欢她，好想一直和她在一起啊。可是，她修为太高很快会招来天劫，很有可能会就此陨灭，不行，我一定不能让她出事！狐狸一族为阴冷血脉，若用千年魂链加万年寒冰这极阴之物护体，由我代她受劫，她一定可以平安无事。”
青峦高兴的笑了起来随即脸上又闪过担忧。
“狐本无泪，只有得到阿碧的血泪天劫才会落于我身，可……”青峦看向木屋的方向目光温柔似水又充溢痛楚和心疼，“对不起，我只能这么残忍的对你，白依，你说，她会不会恨我入骨？”
说完又释然的摇头，“恨便恨吧，只要她好好的，我也就安心了。”
整整八十一道天雷悉数落在青峦身上，他浑身是血却丝毫不惧的看向雷神。
“青峦，你身为仙界上仙却对妖动了情还为她挡下天劫，仙帝念你以往功绩废除仙根转世为人，但你盗取魂链数罪并罚，在你体内种下黑炎受其惩罚，能活多久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雷神与青峦素来交好，说到最后也不由得叹息，仙帝分明是想折磨死他。
“青峦，你可后悔？”惩处前，雷神问他。
青峦只云淡风轻的回了他两个字。
无悔！
他不后悔自己做的选择，不后悔爱上水碧，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继续陪着水碧，不能兑现他的承诺了。
但他仍然庆幸，这一生能遇见水碧也不枉活一场。
黑炎之火灼烧侵蚀他的五脏六腑，可他必须活下去，他还有来了的心愿，他还想再见水碧一面。
“我修成人形后便去寻他，我以为只要一直守在他身边终有一天他会爱上我，可我错了。他的心里只有你，再容不下别人。他之所以要你杀他，是因为……”
白依泪流满面，声音哽咽，“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不想你自责所以担起这一切，他让你误解他，青恋对你所有的谎言都是为你着想啊！”
白依再也说不下去，怪只怪她没有早一点认识青峦，否则的话，他会不会多看她一眼？
应该不会吧，白依心知肚明。
水碧的眼中此刻只余青峦一人，她一步步向他走去，脚步是那么沉重。这一切，是她错了吗？她想唤他，可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发不出任何声音。青峦也看着她，那么熟悉的笑，那么温柔的眼神。他也想叫她，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倒下。
白依说得没错，他走到尽头了。
“青峦！”水碧抱住他扯开他手臂上的衣服，黑色的纹路狰狞地布满了手臂。水碧脸色顿时苍白，是真的，她错了，她错了！
“我没事。”青峦轻轻握住她的手费力的安慰她，他苦苦支持到现在，心愿已了。
“阿碧，好好活着。”他的目光慢慢涣散起来。
“青峦哥哥！！”白依哭成了个泪人。
“你娶我！树已成连理，青峦，你娶我我就不怪你，听到没有！”水碧一直隐忽的清泪终于落下，她苦苦哀求，可怀中的人却已无力应答。
至死，他仍笑着。
“不可以，青峦。你醒醒，错的人是我。青峦，青峦！！”
“不！”
这悲痛欲绝的呼喊使得岐山众物都为之动容，可魂落九天，一生夙孽，终是浓雾尽散，霁月难逢。水碧终于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
生，不如，死！
她定定地看着青峦，在他额上落下一吻，忽然开口。
“白依，替我好好照顾他。”
“你要干什么？你不可以……”水碧冷静得太突然，说出的话让她有不好的预感，她想阻止，可话才说完水碧就已布下结界。
九条狐尾展开，青色的光芒包裹着两人。水碧用毕生修行换他再度苏醒寿命长久，而她会化为原形重新修炼，他们也都会忘记发生过的一切。
白依对青峦的感情不比她少，有她在，她也可以放心。
青峦，对不起，我爱你。
光华消失，水碧恢复了原形，一双黛青色的眼好奇地看着青峦。屏障已碎，白依连忙扶起青峦神色复杂地看着一旁的水碧。
那双眼缓缓睁开，白依惊喜地叫他。
“青峦哥哥，太好了，你醒了！”
可他却并未理会她，反而不顾九尾青眼白狐的挣扎将它抱在怀里，喃喃道：“你的眼睛是黛青色的啊，很少见呢。要不以后就跟着我吧，我来养你。不过，叫什么名字好呢？既然你的眼睛像湖水一样，就叫水碧吧！怎么样，喜不喜欢？阿碧。”
狐狸盯着他片刻乖顺地缩在他怀里，他高兴地笑了，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温柔，
“青峦哥哥……”白依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这一人一狐，心里五味杂陈。
他走了几步才停下来略微疑惑地看着白依。
“姑娘，你刚才是在叫我吗？我们，认识吗？”
白依咬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没有等到答案的青峦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那方向的终点有一座小屋，一棵连理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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