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hakespeareSky(莎士比亚斯基)
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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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明只觉得眼皮太沉重了,除了盯着天花板作冥思状,还得时不时去抚弄一下林梅的后背,以表示自己还没有睡着。然后,手总是不自觉地滑落一下,虽然动作轻微得大约只有秋明一个人知道,但在起精神上和内心里所造成的惊吓程度,完全不比懵懵地被人当头敲上一棒子的效果差,不由得一下又想到舂米的阿Q在向吴妈求爱失败后,被赵秀才突地敲上一竹杠的事情。虽然不免觉得好笑,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就是痛苦了。而随着夜越深,这种状况的次数也越加频繁起来,因为终于是把林梅的双腿给暖过来了,于是,自己更想困了。
可问题是林梅似乎丝毫没有困倦的意思,不用低头也知道,她还在竖着耳朵等待秋明的答案,可秋明除了硬撑着,一点办法也没有。但这种情况很糟糕,因为一热糊起来还坚持不睡的话,就难免会出点汗。所以,不知觉中,秋明就又悄悄地挪移双腿,好把四条腿接触得有些微汗的皮肤换个姿势晾干,然后就越加确定了林梅是醒着的。因为如果她是睡着的,肢体会自由瘫软,重而绵乎。但这会儿秋明一挪动,林梅就立马配合起来换姿势晾干汗津。
于是,困倦的不知觉中就更加地清醒百倍了,心里想着一万遍:她怎么就还不睡呢?但还是只能紧咬牙关,一句话也不讲。
秋明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扛多久,突地又想到了绳子的事情,然后就感觉到林梅活动了起来,先是把蜷缩的肢体神展开了些,把本是缠绕在一起的四条腿解开了一些,然后两个人就更舒服了。显然,她已经暖和过来了,秋明也赶紧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心里想着林梅大概是要准备睡了的吧,不觉就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却不想是林梅的一连串动作之后,反扣回一只手来,伸进了秋明的贴身内衣里边,秋明的心里大声叫停的同时,只能是用不堪言来形容了,啊,这怕是要崩溃了的,刚清醒过来,竟林梅一拨弄,身体和意志就各行其是了,秋明觉得绳索又收紧了。
精神越崩溃,身体越愉悦,默默地做爱,竟又放空轻松了起来,配合得也越发密切了起来。这一系列的过程好复杂,却也好简单。一忽儿,这两天充斥在两人之间的那堵让秋明窒息的墙和那条让他感到窒息的绳索,仿佛就是在这片刻之间消失不见了,所有一切简单到只剩下两具躯体的碰撞。
秋明咬紧牙关,林梅娇喘连连,仿佛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切简单明了却也顺其自然。所有一切信号似乎都莫名地消失不见了,人也是一下子完全放空了起来,只剩下气喘吁吁的爱抚缠绵。
秋明刚刚缴械投降,林梅就紧跟着披挂上阵,打了秋明一个措手不及:“就没见过比你更无耻的人!”
“我怎么无耻了?”
秋明刚一开口,才惊觉到自己被卷入了战斗,心中暗惊的同时,林梅已经滚进了臂弯,自己想要包头逃窜,已经是来不及了,才又转过脸去,盯着天花板角线。
林梅一耸动脑袋,就盯着了秋明的下巴:“最恨你这种人了,一点儿也不懂女人的心思!”
秋明在心里暗暗叫苦,我怎么能叫不懂呢?可还说:“恨好了,反正也不是一两天了!”
林梅用脚趾甲刮了一下秋明的大腿,秋明一下失声“哎哟”起来,林梅的口气就又变得平静也温柔:“其实我也挺烦的!”
秋明心里就是一松,感觉事情的转机来了:“烦什么?”
林梅的指头在秋明的胸口弹奏着:“烦家里呗,催死个人,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一天都不能消停!”
秋明仿佛是看到了希望顺手搂紧了一点林梅的膀子,幽幽地叹了口气:“唉!”
林梅似乎也挺忧伤,伏在秋明的半边胸口上默不作声,任凭秋明用指头梳理着她的长发,想着自己的心事。
然后,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秋明的手明明还在自己的脑袋上动作着,鼻子里却是打起了呼噜来,林梅一下没反应过来,一晃动身体,就又把秋明从混沌里拽了出来:“你睡着了?”
秋明一个激灵:“没没没!”
林梅不觉就提高了声调:“还说没有,明明就打了呼噜的!”
秋明急忙否认:“哪儿有?我不一直在听你讲么?”
林梅一个翻身就背对了秋明,转而又嫌弃地把枕着的臂弯给秋明推了回去。
秋明有些怅怅地不知所语,只好又去用手搭上林梅的一边肩膀,林梅一伸手,就给拂掉了,扫兴的情绪十分明显。
秋明忽而又有些自责了起来,怔怔地盯着黑夜里的林梅的脑袋不知所语,睡意也一下全没了,只剩下林梅平静的呼吸声,在表明着一切安静又平和,虽然并不是太完美。
秋明想了半天这两天的经过,还是没能理出个头绪来,想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眼下的感觉终于是放松了一些。大约分手的事情只要自己不正面回应,就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至于林梅的烦恼,尽量去回避一下,只要不出大问题就好了。
窗外的风正在呼呼地刮着,林梅的身体也不知何时松软了下来,呼吸也变得长而平缓,秋明的心里才算是安了一些,转而又感到困倦起来,用一条腿触探了一下林梅那边的被角,又伸过手去把林梅侧面的被角检查了一遍,才又放下心来躺好,这该是几点了?
秋明早晨醒来的时候,林梅已经是起身穿衣服了,一见秋明乱糟着头发睁开眼睛,不顺的表情就挂上了脸:“我怎么就看上了你这样的男人?”
秋明有点突醒的迟钝,一下没回过神来,想要翻个身去继续睡一会儿,闹钟就“叮叮叮”地弹个不停,不想起床也没得办法了。平日都是自己起得早,这会儿是连班都不想上了,才又使劲揉了几把挣扎的眼皮,仿佛就能把它们固定到工作的状态一样,林梅正不知从哪里拎起秋明的夹衣和贴身衣裤,一股脑儿地扔在了他的胸口和脸上,秋明便开始整理正反面,穿起来,卫生间里正传来冲水的声音,秋明知道那是昨天晚上遗留下来的作案程序,林梅正在处理属于她的那一部分。于是,就加快了穿衣的速度,不觉一下就又笑了起来,但仍然不敢笑出声来。
20161220017阴了几天的冬日阳光终于是又出来了,出门的路上还是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互相都认识,但从来没有打过招呼,说过一句话。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总是那些熟悉的陌生人,疲惫又执着。偶尔有一两个陌生的面孔,心里就要警觉起来,因为他们不是扒手就是粗心人。这似乎也是一个规律,在同样的时间地点,碰见的都是你差不离的一些人。
因为上班的地方不同,虽然总是一起去坐公交车,但秋明总是先把林梅送上车了才去坐自己的车,仿佛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安心去上班。即使是赶上人流高峰,看着贴在车门玻璃上的林梅朝着自己示意可以走了的拥挤状况,心里也就踏实了。虽然自己挤上公交车之后也要觉得悲哀,但似乎是只有硬着头皮往前顶了。就像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们一样,总要怀着某些莫名的希望和安慰,才能扛得住。然后就是贴着车门玻璃在想,究竟是什么在让这辆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交车在加大马力向前冲?似乎,并不是司机踩着油门的缘故,而是在车头上系了一根看不见的巨大绳索,在某种内核驱动力的操作下,转动绞盘,把公交车往前牵引着,直到终点,比如翘着两根鞭子的电车。绳子!
公交车停靠几秒,继续出发,上车和下车的也总是那几个人,甚至在某些经过的站台上的某个位置,也总是站着那几个熟悉的面孔,还有那卖报纸的大爷,做清洁的环卫工人,然后就是站牌后边的几年如一日在打扫着门廊,又或者是擦着橱窗玻璃的中年店主。虽然彼此之间从不曾互相说过一句话来,但如果某天在某个陌生的环境里边碰见,彼此一定会惊讶得叫出声来的。秋明想。
公交车上的熟悉面孔之间都有些尴尬的冷漠,明明每天都会碰见,几乎就要记得人家有几件外套和几双皮鞋了,都熟悉到这样的程度了,每天仍然是要装作从未遇见过的陌生,甚至,唯恐对方一先开口,自己就要慌张起来似的,可还是得保持着这样的奇怪陌生,似乎才是正常的,否则,一开口,就要尴尬起来的。不过,这也不全是悲哀,时间一久,即使上车的时候已经没有座位了,就大约是知道了守在哪个座位旁边最靠谱,因为人家到哪一站下,自己都记得很清楚了。如若哪天失算了,又或者是对方没有如约下车去,就大约可以在观察几天了,大致是可以猜测出人家是换了工作,还是偶尔外出办事了。
这些对于每天准时乘坐同一趟公交车的秋明来说,都成为日常通勤经验了。
城市生活,无数条绳子,就是这样。
偶尔车子上会消失一些老面孔,加入一些新面孔来,所以,时间一久,有惊喜,也有气愤,也有期待和遐想。秋明有时也会想到林梅在通勤的过程中,是否也会产生这些奇怪的感觉。包括同一趟车子坐久了,即使你没有去招呼司机,又或者是并没有站在停靠站台的准确位置,认识你的司机们有时都会把车子稳稳地停在你的面前,打开车门,然后你看着司机熟悉又陌生的侧脸,仿佛是从未见过他一样,但心里却又是诧异的,安稳的。唉,绳子,乘客是司机和公交车的绳子上的一环,司机和公交车是乘客的绳子上的一环。
到站下车,真想晒一会儿太阳,下车的人们正在行色匆匆地拥进写字楼里边去,分层停靠的高速电梯们外排着长长的队伍,依然还是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甚至都不用去提醒在那一层停靠,看一下身边的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就能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准层达到。顶层机房的绞盘在告诉运行,电梯轿厢被缆绳拽着告诉提升,开门关门,绳子收放自如,人们各行其层。唉,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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