劁猪匠被抬回来已经是半夜,大半个庄子的人都聚集在劁猪匠家小小的院子里,进不来的爬在墙头上看,话语声汇成一股暗流,随火苗伴着下山风跳动着,呼呼作响。无数火把聚成了一个红色的漩涡,漩涡的中心躺着劁猪匠。劁猪匠的半个脸被舔没了,露出白色的骨头,左眼成了个血窝窝,头发连着头皮被扯掉了一块。身上几处深可见骨的爪痕,肉像犁过的田一样翻卷,更多的是擦伤。左腿胫骨以下都没了,膝盖上面被村民用细麻绳扎紧,麻绳处的皮肤已经变成了紫色。除了尚存一点鼻息,整个人跟死了一样。一个男人擎着火把,绘声绘色的讲遇见劁猪匠的情形。劁猪匠是在一个山沟里被发现的,没有见熊。劁猪匠为了逃避熊的撕咬,从崖头翻落,算是暂时保住了一条命。
到了后半夜,村民才逐渐散去。几个小伙把劁猪匠抬到炕上,四五个和花丫头平时交好的家近的婆姨留下帮忙。花丫头已经哭过了劲儿,在油灯下拿着布子一点一点擦拭着劁猪匠。擦着擦着,眼泪又吧嗒吧嗒跌了下来。崔老太昏过去了好几次,人中都掐出血了,躺着炕的另一头呼呼出气,旁边坐着崔半仙。崔半仙眼见的灯影如豆,影影憧憧,耳听的是老婆和女儿低低的抽泣,心如刀绞。后悔当时怎么没给劁猪匠仔仔细细占上一卦,花丫头成家才五年,要是就这么守了寡,命岂不是太苦了一些。
尽管花丫头精心照料,但劁猪匠的情况还是一天天的糟了下去,大夫来瞧 过了,都摇头。没过几天,劁猪匠被熊舔过的脸开始发出恶臭,身上的伤口也有了蛆芽子。花丫头用热水一遍一遍擦劁猪匠的脸,拭去渗出的脓水,用烧过的针烫伤口里的蛆芽子,没日没夜的。才几天的功夫,衣服裤子就看起来大了一圈,走路都呼扇起来。崔老太看在眼里,疼在心中,私下里拉过花丫头说了下。花丫头抿着个嘴听完,撂下一句话:“我的男人,我得救。”
劁猪匠最终还是没有救过来。下葬的那天,花丫头形若枯槁,一声不哭。最后一捧土撒在坟头,花丫头才放声大哭,谁都劝不住。
崔半仙和崔老太陪花丫头在崔家上庄住了三个月,走的时候让花丫头搬回下庄,花丫头不去,说家里还有鸡要喂,母猪也快要下崽了,她得管。
花丫头就一个人在上庄继续住下了,时不时的来下庄看看爹娘。这一过,又是六年。
初五晚上,崔老太听完崔半仙的交代就一直等花丫头来。花丫头到初十才来。跟爹娘喧了一阵到下午,花丫头说今天的猪还没喂,得回去了。说罢就要走。崔老太拉住花丫头的衣襟,说:“这些日子别进山了。”花丫头问为啥,崔老太说不出来。崔半仙接过茬,说:“是我说的,别去了。”对崔半仙的话,花丫头还是敬畏的。答声“知道了”,就翻身出了门。
回去的路上,花丫头又碰见了几个串门子的亲戚,暄了一阵赶回崔家上庄时,天已经黑了。刚到村头,突然看见一道白光从自家后院蹿起,忽的一下又不见了。过年时候老有娃娃们放炮仗点着柴堆,一不小心就要烧掉一连片房子。花丫头加紧脚步,向自家方向跑去。
进了家门,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明明看见一道白光,莫非是自己眼睛花了?花丫头正要回屋,忽听见猪圈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喘息声,脑子里“轰”的一声,这声音和劁猪匠那天晚上的声音实在太像了。急忙从屋里取来油灯照亮,赫然见猪圈里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身上粘着土和猪粪,昏迷不醒。老母猪明显受了惊吓,缩在墙角哼哼直叫唤。
裸男.jpg花丫头吓得跳了起来。正月这几日冷的要死,不知道是谁家的男人,可能是喝醉了酒浑身烧得扯去了衣服,咋跑自己家里来了,今晚过去不的冻死。等把男人连拖带拽拉进屋,花丫头已经累的靠在炕沿,大口喘着气。缓了一阵儿,花丫头准备把男人拽上炕。就在拽的过程中,花丫头发现男人后脖颈子上有一道焦痕,像是被烧红的炉棍给烫了一下。凑近了看,似乎还往外冒腾腾着热气。花丫头忍不住摸了一下,竟然还烫手。花丫头吓得丢脱男人,退后几步,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男人失去了支撑,跌到地上,发出一声“救我。”
不知过了多久,花丫头渐渐平复下来,刚想出去叫人,又转念一想,自己一个寡妇,炕边上倒着一个精勾子男人,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活不活人了。眼看男人呼吸越来越微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想就此不管,又于心不忍。最后还是鼓了把劲儿,把男人扛到炕上。
身子底下有了热气,男人的气息渐渐均匀了。花丫头取来几个烧馍馍,掰开喂到男人嘴边。男人不吃馍,说,水。花丫头赶紧烧了锅水,舀了一碗递到男人嘴边。男人坐不起来,花丫头又得扶他。扶的过程中,手背不小心碰到了男人裸露的家伙,花丫头脸皮臊得发麻,连忙扯过被子给男人遮住。
一连几天,男人什么都不吃,只喝水,眼睛始终未睁。身上一阵子烧得像火炭,一阵子又冷得像冰块。花丫头心想劁猪匠当时快死的时候发烧都没烧这么厉害,这人一会儿烧一会儿凉,估计是也快了。
第七天的晚上,花丫头熬累了正靠着墙角打盹儿。忽听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叫唤,呼哧呼哧,低低的,像狗打呼噜,又不像,听得不是那么确切。正疑惑呢,却看见炕上的男人长长出了一口气,睁眼了。
未完待续。
PS: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图片了。“裸男”图片出自影片《终结者》,像州长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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