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默默里算着,八千多日子已经从我手中溜去;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
朋友来家里做客,看到一本关于诗词鉴赏的书籍,问:“这不是上学买的那本?还留着呢。”
我点点头:“收拾旧东西,怎么也不舍得扔,说是有时间了看看,可到底还是没翻过。”
朋友翻了几页,又放回原地:“一看到这些就想起被语文支配的恐惧,都快十年了,你这书还留得好好的,啧啧啧,我的那本,不知道流落到哪个摊子上了。”
我一怔:“快十年了么?”
朋友伸出手指掰扯几下,等我恍然大悟:“还真就是快十年了啊。”
尺度量尽天下,时间是最低调的那一种,不显山不漏水。
滴答一声,便走了一格,格数一至,便走了一生。
上学时,学过一篇课文——《和时间赛跑》,课文中有这样一段话:
“什么是永远不会回来了呢?"我问。
"所有时间里的事物,都永远不会回来了。你的昨天过去了,它就永远变成昨天,你再也不能回到昨天了。爸爸以前和你一样小,现在再也不能回到你这么小的童年了。有一天你会长大,你也会像外祖母一样老,有一天你度过了你的所有时间,也会像外祖母永远不能回来了。”爸爸说。
那是我第一次对时间有了概念,是一直存在的存在,无法阻止它的前行,也无法改变它的往溯。对待时间的方式,便是遵从,更好的方式,便是不能忘了它的存在。
年,月,日,穿插着几个特殊的时节,时间也有了大致的刻度。
我以为我看得到日出日落,便总会记得时间在推移,却没想到,当晨钟暮鼓成了惯性的时候,就再也察觉不到何为蹉跎。
回老家时途经母校,保安坐在门边,守着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眼睛半眯不眯地打着盹。
我竟然还记得他。
这令我感到惊讶,在我毕业了这么多年后,他依旧还在这个地方,像一棵树,变化的只是年轮,而不是根,经历了一届又一届地更迭。
新生典礼,毕业典礼,那对他而言从不是特殊的日子,只是漫长职业生涯中稀松平常的一天。
当天晚上,我忍不住又来看看。
正巧是放学时间,校门口的小吃摊上围着很多热切的学生,我带上帽子和口罩,逆着人群走进校园。
景色好像没有多大地变化,永远指着同一个时间点的大钟,几位古人的半身像,操场边的凉亭,全是记忆中的模样。
直到视线兜兜转转,还是忍不住,落在了二楼。
落下的目光,便随着我的脚步一起,停在那里,不肯动弹。
那是我曾待过的班级。
我记得下午反光的黑板,记得抢不到热水的饮水机,记得红色的标语,记得不好用的扫帚,记得蓝色的窗帘,记得一直亮着的白炽灯,记得形形色色的老师,记得形形色色的同学,记得最清晰地,就是趴在课桌上做着习题的自己。
直到那刻,我才深切地感受到了时间。
印象中依稀觉得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情,其实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而这已经过去的五年、八年、十年,除非自己故土重来,旧事重提,往日重现,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它的流逝,否则,只是盲目地依靠记忆的话,它又会变成脑海中那段依稀是不久前发生的认知了。
时间不会骗人,人自己却会骗自己,记忆会出现偏差,而情感又会说服大脑,迷信着自己的记忆。
到最后,又觉得是时间说了谎。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我终究没有走到那间教室,只是远远地望了望它。
一定有一个孩子,坐在我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偷偷地问着同桌:
“右边第三行老师写的是什么啊?黑板反光,我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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