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10日,我的奶奶走了,妈妈打电话告诉我时,我楞楞地站在原地,没有哭,满脑子里,全是奶奶的各种神情,各种样子,那么地鲜活,那么地触手可及,直至昨日,遗体告别,亲眼看着血肉之躯的奶奶最后烧成黑烟,灰烬,我仍觉得奶奶并没有离我而去,我只要回安庆,走到三楼楼梯口,叫一声奶奶,那扇红色的防盗门就会打开,奶奶就会很开心地说,我大宝回来了,我娟娟回来了,而今我再也没有勇气去敲这扇门了,也再敲不开这扇门了。
我是奶奶带大的孩子,小时候,妈妈去上班,白天里,我就跟着奶奶,姑姑家的表哥比我大四岁,两个孩子在一起,那是天天吵闹得不可开交,女孩子家敏感的小心思,总是觉得奶奶重男轻女,不喜欢我,常常为此,和奶奶闹脾气,奶奶啥也不说,却一切看在眼里,然后默默地特意为我烧上几个菜,我吃饱喝足,一抹嘴,啪地亲一下奶奶,便开心地回家了。
我一直都很任性,脾气很差,从小耍起性子来,那是天不怕地不怕,常常把妈妈气得无计可施,但是只要妈妈搬出奶奶,我秒变成温顺的小绵羊,奶奶瞪着眼,刚对我比划出一字,还没等她喊出声,我就立马认了怂,连连认错,发誓再也不胡闹了,因为奶奶下起手来,那真真叫毒手,我尝试过一次,着实童年噩梦。
大学以后,故乡只有两季,冬季和夏季,工作以后,故乡只有三节,端午节,中秋节,春节,我自私地认为,奶奶会一直在那扇铁门后等着我,在一年三节的时候,我买上奶奶喜欢的香烟,喜欢的吃食,就可以一解奶奶对我的思念,常回家看看,于我就真的只是一句歌词,唱完作罢。把时间精确成数字,过去的几年里,倘若我一年看奶奶3次,那我总共也就看了奶奶24次,在这倒数的日子里,我没有留意到奶奶渐渐蹒跚的步伐,没有留意到奶奶日渐退化的记忆,没有留意到奶奶对我与日俱增的思念和依赖,今年中秋,和奶奶的匆匆一见,竟是最后一面,我实在是不孝,我愧为人孙,老人在,不远游,游必有归,而我不但远游,且不归。
这些日子以来,我就像是间歇性神经病,每当独处,或闲下时,就会想起奶奶,整个心像被人生揪着似的疼,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控制不住,奶奶年纪大了,对于这一天,我不是没有准备,但是真的这一天来了,我还是无力也不想承认这个事实,昨天看着奶奶下葬和爷爷合墓,从那一刻起,我就准备做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我告诉我自己,奶奶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她有爷爷作伴,有小叔膝下敬孝,在那里,她是幸福的,是快乐的,如此,也算是圆满,我应当欣慰。
人世就是这样的轮回,当初奶奶想我,希望我多去看看她,而今,是我日思夜盼,希望奶奶能多出现在我的梦里,子欲养而亲不待,是我自己活该,“奶奶,我回来了”这话往后只能在梦里,在来生,再也敲不开的门,再也喊不出口的奶奶,亲爱的奶奶,这辈子,我亏欠你的,下辈子,你一定要找到我,还债,我们就要这样彼此纠缠,如此方能生生世世,以脖颈处都有的黑痣为信物,来世再见!
再也敲不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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