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一战,百里屠苏到底是没取了欧阳少恭的性命,焚寂离少恭的心脏三寸的时候百里屠苏撤了攻势,耳畔响起的是晴雪兰生等人质问的话语。再看眼前一袭红衣的少恭,他回想起最初天墉城相识,他为自己疗伤驱毒,分别几年自己被人冤枉,无奈下山第一个想起的便是他,秦川相遇,欧阳少恭依旧是那个温文如玉的翩翩公子,一路走来相识相知,从来都是他护着自己,自己对他也从不怀疑,一心以为的至交好友,走到最后却是屠杀自己全族的凶手。
“少恭,你待屠苏可曾有过真心?”百里屠苏看着眼前人冷清的眼神,所有质问怨恨也就只变成了这一句疑问
“在下对少侠,向来只有真心”
“苏苏!不要信他!”
“是啊,屠苏,这种人的话怎么能相信!”依旧是愤怒的质疑,欧阳少恭看着倒在地上的众人,一抹笑容,笑的薄凉又讽刺,‘是啊,怎么会有人相信呢,相信自己这个怪物所说的话’在他人眼中自己不过是个魂魄不全的怪物,丧尽天良活该受着这渡魂之苦,薄亲缘寡情缘。只是对于眼前这人自己终究是待他不同,只想着夺回自己的魂魄,再三亲近于他,他们在秦川河边合奏那时也动过若从没有巽芳,会不会这一世过完也算了。
可是巽芳在过,他一再的放过百里屠苏,最后就是把自己逼到如此一番天地。
欧阳少恭缓缓上前一步,抬手覆上焚寂的剑身。屠苏一惊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眼前的人便将焚寂送进自己的胸膛。慌乱之中想要撤回焚寂,却被勾住了肩膀,看着那人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靠近自己,在自己耳边缓缓说道:“欧阳少恭对百里屠苏只有真心,帮你护你是真,骗你也是真心。少侠,可信我?”
“我,,,”
“你们说我残忍?少侠可知什么才是真正的残忍?我来告诉你,就是不由分说,不容辩解,只凭天命二字,就令人永世不得翻身。”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边,伴随着那人温润的嗓音,没有一丝癫狂不平,有的只是断人心弦的绝望可淡漠,字字锥心。
“我信你”搭在肩上的手开始微微的颤抖
“屠苏不恨我灭你全族?”出口的声音沙哑至极,压抑着哽咽的句调
“恨,我恨先生屠我全族害我母亲”感到贴近自己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抓着自己的手缓缓的收缩,捏到骨头发疼,伴随着接近窒息的喘息声
“可是,我相信少恭,我相信少恭的温柔是真,我相信少恭待屠苏是真。”
“屠苏,屠苏…”千年的孤独猜忌,当年有巽芳救了那个如野兽般的男人,如今到最后还有一人愿意相信自己。
他对巽芳是感激,是依赖。所以蓬莱覆灭他要不惜一切拯救巽芳重建蓬莱,他怕一个人孤独的在天地中游荡,他受够了孤独。
可是为了这个原因他又挣扎了千万年,痛了千万年,怕了千万年。然后他遇见了百里屠苏,一个本该死了的人。
他拿了自己的魂魄,成了自己的半身,他们本该同命同心,可是百里屠苏却有师傅教导,兄长爱护。
欧阳少恭只能爬过泥泞的道路,等磨掉的指甲再长出来,才听见声音。溃烂的伤口再愈合才发出第一个音节,看见第一道风景。又看过春雨,夏日,秋叶与冬雪,看过四季才能站起来。
他嫉妒又害怕,他怕百里屠苏不信他又再回到渡魂的日子,后来又怕百里屠苏信他,这人的倾慕与友善居然都是真的,能多享一天都好。
巽芳对他是恩,那百里屠苏对他呢?
少恭用最后的气力汇聚灵力解了晴雪一帮人的束缚便倒在屠苏怀里。晴雪一众人等向屠苏这边走来,少恭的话他们听不真切,却也听去了些,他们感叹命运多磨,却也依旧愤恨着他的所作所为,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屠苏看着瘫倒的少恭,第一反应便是用灵力封住了少恭体内的的魂魄,他魂魄之力本就虚弱至极,此时又受了重伤,不及时救治怕真的魂飞魄散消散天地之间了,想到这里便一阵心忧,他百里屠苏从来没想过要欧阳少恭死,若有一日没了他陪伴左右他又该何去何从?
屠苏抱起少恭向蓬莱深处走去。身后传来大师兄的疑问“屠苏,你去哪?此番事了,你也该和我回天墉城见师尊,继承天墉城长老之位了。”
“我想重建蓬莱”
“苏苏,你重建蓬莱干什么?欧阳少恭也已经死了,你该和我们回去了啊!”
“我会去求祝融大神救回少恭,不管还有多少岁月我会陪着他,毕竟是我先欠了他的,只是…”
屠苏转向一旁的兰生“兰生,你…”屠苏到底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就算自己不追究,他又如何和兰生说让他不再追究放下这些恩怨情仇
兰生看着吞吞吐吐的屠苏,还有他怀里脸色苍白的少恭,不禁想起,小时自己淘气贪玩,不爱读书更不喜欢播弄算盘,每次都气跑教书先生,被二姐责骂,都是少恭在一帮解围,再把那些繁琐的知识教给自己,再后来少恭离家,二姐接管家业,自己便更加无趣,也只盼每年少恭能回来一聚,到底是命运弄人,最后竟走到了此番田地。
“算了,若是二姐还在,怕是也不想看到我和少恭如此,屠苏,你能不能救回他还尚未可知,二姐的仇...也算报了”兰生看着两人缓缓说着,那顽皮的少爷一夜间长大了,他本可无忧无虑了此一生,却惹了一身祸事。
“苏苏,你...”
“晴雪,屠苏性格冷淡,实非良人,此次若是救不会少恭,也难逃魂飞魄散之命,屠苏已经连累你多时,不想在耽误你了。”
众人见屠苏竟向众人一一交代,便知他心意一绝,不再劝说,大师兄最后嘱咐几句便和众人离开了。
屠苏抱着少恭来到蓬莱一出院落,将人轻轻放在床上,褪去外衣,看着本该雪白的里衣被染红了大片才知这人伤的到底有多重,留了多少血。翻出伤药敷在伤口上,只是那伤口实在太深,纱布盖上没一会便被鲜红的血浸透,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之气,折腾良久才勉强将血止住,再看床上的人,还是静静的躺着没有一丝反应,伸手拢了拢那人散乱的发丝,看着面无血色的人,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他只在悭臾那里听过有关太子长琴的一些事,关于那寡亲缘情缘的惩罚。他虽从小被视为异类,却还有师尊教导,有师兄相伴在身旁看护自己长大。他实在不可想象少恭是如何一个人在世间飘荡,忍受渡魂之苦。
“你们说我残忍?少侠可知什么才是真正的残忍?我来告诉你,就是不由分说,不容辩解,只凭天命二字,就令人永世不得翻身。”又想起少恭那时的话语,这世间到底何为对错,就因那天帝的一句话,便让那谪仙般温柔的人变得如此执着疯狂,自己曾经见过少恭和巽芳在一起的时光,那也许是这个人苦苦求了千百年才得来的半世安宁。回到了最初的温暖,蓬莱的覆灭,巽芳的失踪让这人彻底的陷入了疯狂。晴雪曾说自己善良,而自己不过是背负着长琴的魂魄,真正善良的是太子长琴,是欧阳少恭。
少恭,屠苏愿陪着你伴着你在这累世的时光里对你不离不弃,你可愿意要?
取出悭臾之磷,催动灵力唤来悭臾,面前的映像渐渐清晰起来
“故友唤我何事?”
“我不是太子长琴”屠苏冷冷的看着悭臾“他为你被贬下凡到头来你居然不认得他!”
这时悭臾也感受到了少恭的气息,满是不解的看着两人“那人也有长琴的魂魄,究竟...”
屠苏抬手挡住了悭臾想更进一步的脚步“这些都与你无关了,我要见祝融!”
“找祝融大神所谓何事?”
“我说过,与你无关,你只需带我去见他”
“好吧,我曾答应过长琴,等我化为应龙之时必让他坐在我龙角旁看遍天下风景,我寿命将近,如此也算了此承诺”
屠苏看着悭臾摇了摇头“悭臾,我不是太子长琴,从来都不是,而你欠他的又何止这一件,你终归是还不上,还不清”
屠苏临走之时在山间抓了两个仙草幻化的精灵,帮他们化出人形,请求他们代为照顾少恭,自己放心不下,几番交代才和悭臾上路。
悭臾带着屠苏来到祝融的宫殿前“长琴被贬下凡,祝融大人曾去向天帝求情,岂料被迁怒,软禁在此不得而出,算来也是时候了。”
屠苏在门外并未看到可以传话通报之人,不得已推门而进,宫殿之内冷冷清清,和这恢弘的宫殿丝毫不符。
悭臾看出屠苏心中疑惑,在一旁说道:“长琴喜静,这天界不比反间,都是些断了些七情六欲之人,相互没有往来,这宫殿之中平人也就只有祝融大神和长琴在,倒是共工大神偶尔回来探望。”
屠苏点点头,继续向内走去,在一处仙雾缭绕的山崖边找到了付手而立的祝融
“祝融大神”屠苏双膝跪地,拱手向祝融行礼。祝融早知有人进入,只是看到面前两人还是为之一振,一个是害自己孩儿的元凶,还有一个…
“你是...长琴??不对!你不是长琴,你身上怎么会背负着长琴的魂魄?!”
到底世间还是有人能一心念着他,屠苏向祝融诉说了将长琴被贬下凡后经历的种种。说是种种,屠苏也不过只知巽芳那一世,如今少恭这一世便再无其他。
祝融听后,也只叹一声吾儿受苦“那你此番来找我又是所谓何事?”
“屠苏求祝融大神去救少恭!”
“他魂魄不全,多番渡魂下来更是虚弱至极,若想救他只能将你身负的魂魄抽离,送到他体内,从此世间再无你百里屠苏,你可愿意?”
“屠苏承诺过,要陪他生生世世,绝不食言”
“哼!你连救他都做不到,要如何陪他生生世世?!”祝融看向屠苏的眼神充满讽刺,
“所以屠苏来求您,我愿将命魂抽离,请祝融大神帮少恭投胎转世!屠苏曾看过幽都的密卷,有了命魂便可转世为人,只是需要仙人相助”
祝融看着屠苏沉默不语,“没有了命魂你就会向少恭之前经历的一样,你怎么陪伴他左右?”
“渡魂!”屠苏抬头眼神坚定的看向祝融
“百里屠苏,你待我儿是何感情?”祝融看着面前眼神坚定的少年,不放过一丝变化
“屠苏不知…但是,屠苏想陪伴在少恭左右,不愿他在受那命运折磨”
祝融看着眼神淡薄宁静的少年,再提起少恭时眼里化不开的心疼,稍稍放宽了心,却依旧忍不住出言试探
“你便随他就这么消散不是也好,若是来世渡魂之后你记不得他,又待如何?还是,你百里屠苏怕死”想到这里祝融的神情又变的越发凌厉起来,屠苏都能感到身边的空气都变得滚烫。
“屠苏并非怕死,只求少恭能享这世间的安乐,有人陪伴。至于记忆便是屠苏相求的第二件事,屠苏求您能帮我在渡魂中保留这一世的记忆”
祝融看着言辞恳切的百里屠苏说道:“这也是你在幽都看的?”
“不是”
“我做不到”
“祝融……”屠苏一时心急想上前,被祝融止住了动作,祝融继续说道:“渡魂之事本就逆天,我保不了你记忆周全,不过我可以让这些记忆和魂魄一起渡到另一具身体里,只是何时能想起我无能为力,只能靠你自己。”屠苏听罢思忱片刻,答应下来
“屠苏,念你为吾儿也算费劲心思,我可以让你在渡魂时少受些苦楚”
屠苏听罢谢绝了祝融的好意,他想走走那人走过的路,经历过的痛楚,将这些记忆和痛苦烙进灵魂的深处,来世才能早些想起那人,好好地待他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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