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母亲手术后的第一天,一切顺利。
母亲今年七十八,坐轮椅已经两年了。风湿骨病几十年的折磨,终于使一位老赤脚医生坐上了轮椅。上周六下午,又从轮椅上跌到地上,拉到医院便是骨折。母亲说,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跌倒的。弟媳在楼上听到一声响,与小侄子跑下楼来,就发现母亲坐在地上,赶忙扶上轮椅,发现右腿已不能动弹。
弟媳打电话来,我正在写“颜”字。一看时间,正是下午四点。弟媳说,母亲摔了一跤,一只脚不能动了,只怕有点老火,还说不许打我的电话,过一晚再说。我看了看窗外,天空乌云密布,起了大风,刮得窗户呼呼地响。下楼取车时,已经有了头雨,雨珠子太大,噼哩叭啦方方地砸在地上。车开出小区门,已经要开刮雨器了,而且越来越大,远近只剩一片水雾与落下的树叶。过了金三角,雨下到了最大,低洼处已经开始积水了,就这样三四十码的速度过石碧,雨突然就停了,天边有了阳光。
接母亲到医院,拍了骨盆片、CT及三维重建,显示右股骨上端骨折(转子间骨折),住院。后来听弟媳说,那天下午,父亲正在厨房炒甘篮菜,突然就刮起了大风,父亲去关窗子,母亲怕甘蓝菜烧糊了,坐在轮椅上去翻菜,双脚一退,便从轮椅滑到地上……
母亲很乐观。晚上陪母亲,说了许多的话。
父亲在电话里问母亲痛得厉害吗?我说,不动不痛,一搬动就痛得厉害,母亲听见了说,都痛喊娘了!我对电话里说,是的,B超照片做心电图上下床,都喊我外婆了哩!母亲笑了,说她最近老是做梦,不是在泥田里,就是两脚被茅草缠住拖不动,回忆的都是往事。说那年红灵修兵工厂,全家流徙上蒲溪蜡树坪,姐姐五岁,我才三个月。那地方条件艰苦,可村民都很质朴,刚安定下来,都来送柴送菜的。一次邻居送来一碗“秧呱呱”,就是蝌蚪啊!母亲说,这东西只见过,可从来没吃过,说不会做这道菜婉谢了。过了一会儿,邻居又送了一碗汤来,热情地说,你们才来,不会做这道菜,我帮你做好了,清香的!一看,碗里是青菜切丝和着香葱,有蝌蚪,也有土狗子,就是蝼蛄啊!盛情难却,你父亲舀了一勺汤当面喝了,你姐姐也舀了一勺。过背问她好吃吗?你姐姐说:眼珠鼓鼓的好吃,肚子呱呱的不好吃,偷偷吐掉了。“眼珠鼓鼓的”是土狗虫,“肚子呱呱的”是蝌蚪啊!听你姐这样说后,我放声长哭……后来才晓得,那地方的“秧呱呱”可是道上好的菜,平日只有客人来了才有招待的。冬天,生产队出工,烧萝卜吃,我吃不下,村民劝说,老唐啊,清香哩!第一年不吃,第二年吃着吃着,也吃出清香味了……
昨日母亲手术。麻醉顺利,手术也顺利,但在病床上醒来,第一句话便说她做了一个梦。说她刚刚到多子那儿,多子过生了,你们都瞒着我......我和弟弟都惊呆了,只含含糊糊地说那只是梦哩!母亲说,是梦。说多子最疼她这个姑了,可命苦,年纪轻轻就做了几个大手术,换了两个髋关节,也能打工了,谁知最后又得了这个病……
多子是在母亲住院的第二天去世的。
弟媳打电话我才知道,说要瞒着母亲。那天中午,水玉、忠玉和爱爱从多子处来,到医院看望她们的小姑,都瞒着她,竟然梦见了!
梦是真实的事,可在母亲的现实中,又倒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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