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龙眠河水流动，翻滚着从山中冲洗出来的泥沙。跌宕起伏的，如同一个人的思绪，浑浊浑浊的汹涌。
岸边，整齐的房屋、绵延的路灯，飞蛾们前赴后继着扑来。灯光里浸满了飞扬的灰尘。
人们开车、骑车、散步，还有一些人在河边用蛮槌在槌槌槌呀：
汽车的喇叭声、自行车的铃铛声、我们轻轻的对话声、笑声、歌声、咳嗽声......
甚至心跳声。所有的声音都被河中的波浪吸收、揉搓、浣洗、减弱、释放——
然后，再传回到我的感官。那么细腻，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并且，那么近、那么近、那么近、那么近、那么近......
近得就好像是多年前在老家潮潮的晚上，二伯父打着手电筒，照亮脚下的泥巴路，陪我去嬉子湖的岸边看渔火。
那时，我根本没有过长大成人以后要远走他乡的想法。二伯父也还没有离开人间。
一切都很平常，跟每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没有什么两样。月亮挂在天上，映在湖里。就如同我那只装着作业本的黄书包，径自躲在最不起眼的墙角。
生命的流逝也还没有让我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太多太多的事情，我都还不懂。
二伯父走后的第十九年吧，我常常在半夜里突然醒来，似乎默默地等候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讯息。
逝去的长者半驼着背，躬着身子出现。一言不发，却往往会不断的回头，满脸是泪。
窗外，居无定所的夜鸟停住啼叫。
我像极了那只漂泊的鸟啊，在辽阔人间的一个又一个夜晚，走投无路，到处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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