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一天上午,我和两位朋友到连云港墟沟北固山栈道步行锻炼。当我们绕山一周回到终点的平台上时,已是中午一点钟,疲惫的我坐在一张松树下的长凳上,顺势躺下来休息,仰望天空。
眼前的天空晴朗清远,几朵闲散的云朵被丢在山边,远处的高楼静穆而安详。热烈的阳光顺着松针缝隙投射下来,在树上变成了圆形的光点。平台四周一片静寂,没有鸟的叫声,也没有风的踪迹。在这里,一切都是明亮的,一切又都是静止的,包括时间、心跳,甚至呼吸。不知不觉中我感到,我放下了心绪,放下了身体,放下了我身边所有牵连着的一切,很久没有的轻松、清醒、包括快乐一下子从指尖、从耳边泛了上来。我象一只浮在云朵上的昆虫,整个身体都飘浮了起来。我仿佛能触到云朵,触到天空,触到似乎已经静止的时间。
有多久没有这样仰望天空了?当我在内心叩问这个问题时,我猛然惊愕:天空离我这样的近,我怎么会离它这样的远?天空只差我仰头这一步,却怎么用去了二十载?
小的时候,我喜欢仰望天空,因为那里有我的向往,有我的自由。
老家房子东墙外是石头铺就的过道,过道两边一字型排着几张长长的条石。夏秋天的下午,我常会躺在这些被太阳晒热后的条石上,仰望着天空静静地发呆。
儿时的天空湛蓝清爽,高耸的北山静静地吸收着阳光,山顶的航标塔远远地闪着光亮,成片的松林覆盖在北山上,为北山披上了绿色的衣裳。屋后的爬山虎绕过东墙爬上屋檐,在檐角背阴处绿油油地攀长。一排电线顺着檐边穿进房内,又伸到不远处的电线杆上。远处的南山隔着数条大河,在雾气里深为黛色,遥远而神秘,那时我经常会捉摸那些长辈们叫出名字但我却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小时候的科技发展缓慢,人们也没有现在这样的匆忙。那时的牛慢、车慢、人也慢,那时的天净、风净、心也净。那时仰望的我,离天空是那样的近,离自然是那样的近。
初中毕业,我离开了老家,到南方都市去上学。记得那是第一年的中秋,我和同学们来到校外一个公园的桥边,玩起关于月亮的飞花令,我搜肠刮肚,很快就无诗可对了。那一晚的月亮特别的亮,星星也静静地眨着眼睛,在皎洁的月光下,我满脸羞愧。原来,少年的我知识是这样的贫乏,这世界还有这么多的未知需要我去了解。我仰望着夜空,看着永恒的星星,忽然感觉,曾经自负的我是这样的缈小,我离理想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光有勇气还不够。
异乡求学常怀着对家的思念,也怀着对异性的向往。我把思念写在日记里,写在给远方同学的信件里。
晚自习时,窗外是一格格的灯亮和闪闪的星光,我坐在窗边,沉迷在我思绪的世界里。我给远方懵懂暗恋的异性同学寄过红叶,写过好多的信。现在我已记不得当时写的什么,我也知道,虽然也没有收到过她的回信,但我却还暗暗地写着。我后来将它写在了我的日记本里,写完后锁在书桌里。那时的我,虽然心有缺憾,但我是渴望的,是纯净的,是快乐的。
日升日落,月圆月缺,自然的重复亘古不变,年轻的容颜却渐渐暮沉。工作后的我,象抛入汹涌江水的一枚石子,身不由己地翻滚跌打、顺流而下。从弱冠,到而立,到不惑,到再往后,岁月更迭一轮一轮,曾经青春的灵魂却难以再回到清晨。我推开繁杂,扪心自问:是什么偷走了我曾经的单纯?是什么蒙蔽了我清澈的眼神?
我曾经苦苦寻求,但一无所获。当我打开仰望的视角,我才懂得,所谓不同,其实是我的内心,所谓仰望,其实才是我的天堂。
仰望是离开。是移开平行的目光,抛开耳边的喧嚣,降下内心的浮躁,与物质的世界告别。是如鸟儿飞出牢笼,挣脱樊篱,从忙碌的生活中抽身而出。
仰望是对白。是在天空的镜面下看清自己,与自然对白,与社会对白,更与自己的灵魂对白。仰望是对着天空微笑,对着全宇宙微笑,对着自己微笑。
仰望是寻求。是用内在的眼睛拨开众象,看见真理,拨开丑陋,看见美丽,拨开纷扰,看见简单。那星空是神秘的、纯净的、真挚的,它一直吸引着我们不停寻求的脚步。
仰望是期待。是心有所属的渴念,是生命中、宇宙中最美丽的存在,是最温柔、最真诚、最绚烂的无价之宝。这份期待,是欢乐所在、幸福所在,它只与天空倾述,只在仰望中坦露。
离开仰望,我会变得迷茫;失去仰望,我会变得慌张。仰望会让我离真理更近一步,离内心更近一步。虽然它不是一个明确的处所,但它是一种信仰,一种导向,让我一生为它真情守护。
世事繁杂,而生活还将继续,无论前路怎样,我都不能忘了仰望。因为我知道,仰望虽然会让我孤独,但它更让我充实,它是一条皈依之路,一个我内心驰骋的天堂。
2018年2月23日深夜24点初稿。3月4日再改。
仰望即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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